想到这里,这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人生在世,谁没有些不如意的事呢,何况如他们这般天生承受着家国期望的,若是执着于情愫,为了一个女子死去活来,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正在沉思间,轿子忽然间一晃,似是停了下来。
元皓行正欲掀开轿帘,忽听轿外有人大声道:“元大人,宫里传来的消息,妍妃娘娘刚刚诞辰下龙子。”
皇帝并未立后,如今妍妃生下的便是长子。
对于帝国来说,这大概是这个萧条的一年始端,唯一一个好消息吧?
元皓行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勾,淡声道:“知道了。”
元熙五年元月,帝国皇帝亲征匈奴大败而归,二十万士兵最终带回关内的,只余万人不到。朝中大将、川蜀世子韩维巳皆战死,皇帝在入关之时,征调的三万川蜀士兵作后勤用,却意外地在回军撤退的时候成为抵抗掩护的主力,虽因统帅判断失误中了敌人的陷阱,却死战不屈。最终皇帝安全入关,三万人却随着世子战死他乡。
此时的锦州城内,虽是元月新年,却是死气沉沉,一派暮色。
阿庄似乎还不懂“阿爹走了”是什么意思,只是乖乖地换上了孝服,跪在灵柩前尽孝。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小脑袋一低一低的打瞌睡,维桑看着心疼,将他抱起来,吩咐婢女送他回房睡觉。
一夕之间,家中死了兄长,父亲与阿嫂都病倒了,府上丧葬的事务管家大多来找维桑商议,她这才体会到操持这一个家,曾经兄长和阿嫂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论掌管蜀地军政之权的父亲兄长了。思及兄长,维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时候,锦州城防使萧让将军正大步走来。
“将军来找我父亲么?”维桑连忙起身。
“刚从侯爷那里出来。”
“萧将军,你脸色不大好。”维桑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轻声道,“父亲这几日病倒,许多事麻烦将军了,还请注意身子。”
“朝廷允诺的抚恤金一分都没拨下来,不知道被哪里克扣了。”萧让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听了,也只说用府库的银子先垫上——可如今我们蜀地的府库,哪还有钱?”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宁王今日还要来吊唁,郡主你还是先回房去歇歇,一会儿陪着侯爷一起出来吧。”
“宁王?”维桑怔了怔,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江载初。
“代替皇帝来的。”萧让唇角微微一抿,冷道,“只怕马上要到了。”
韩壅换了官服,在门口迎接宁王的车驾。
江载初随从不多,轻车简骑,只带了景云就过来了。
按照官阶品级,蜀侯还需向他行礼,他连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礼。”顿了顿,又道,“侯爷身子好些了么?还请节哀顺变。”
韩壅因这一场大病,清瘦了许多,一夜之间,连带着头发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复了冷静:“好了许多了。”
身旁侍从递上了一个锦盒,江载初道:“这是本王从西域带回的归元丹,侯爷大病初愈,还需补一补元气。里边还有一支雪莲,有明目之效,不妨让世子妃用一用。”
韩壅道了谢,又命人收了起来。两人行至灵堂,江载初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韩家人,却没见到维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却听到清脆的童声喊道:“宁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