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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热切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答应。去哪里,如何去,我自然能安排妥当。”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江载初略略调整了片刻,“土木关的守将是我旧部,当能放我们出关。在塞外呆上两年,你若想念关内,咱们还能再回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去江南,或者回这里,找个地方隐居下来。”
维桑今日一身素白,眉眼亦显得温婉,可是淡得近乎没有颜色的唇,却一字一句地吐出:“你可以不做宁王,可我不能不做这郡主。你我的过往……就这样算了吧。”
江载初怔了怔,唇角反倒扯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韩维桑,就这样算了么?”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的地方,“你问问这里,你能就这么放下么?”
隔着布料,还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砰砰砰地在跳动,掌心的触觉温热而柔软……维桑忽然想起,阿爹同阿嫂离世前,她都这样抓着他们的手,一样的温热柔软,可他们终究还是走了。阿爹走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神看着她,殷殷的带着期冀,或许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好好的过下去。而阿嫂……她用尽了力气,将儿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唇角带着笑意,呢喃着说:“真好……我可以去找他了……”
阿庄终于懂了什么是“死”,小小年纪的他,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徒劳的抱着母亲不肯放开,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
她就这样看着侄子,短短的三个月,身边的亲人接连离世……俨然,这个家中,这个侯爵府,她成了最年长的那一位。
没有人可以再由着她撒娇,再没有了。
维桑慢慢抬起头,将眼中的水泽重新忍了回去,她轻声道:“江载初,皇帝让你去驻守边关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去了?”
他怔了怔。
“那时先皇刚去世,皇帝不敢做得太绝,你若不愿,没人会逼你。可你还是去了——因为匈奴的祸患一日不除,晋朝子民便深受其苦。所以你去了。”维桑将自己的手从他胸口慢慢抽离,“我自小锦衣玉食,头上簪的一朵花,能抵上普通人家数月的米面银钱——这些是蜀地臣民供养给我的,你要我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同你私奔么?”
“江载初,我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晶莹的一滴泪就缀在眼角,将要落下之时,她不欲他看见,急急地转身便走。
身后,他并未拉住她,却只低低地说:“维桑,我们只自私这么一回好么?”
他深了一口气,见她脚步踉跄,却并未停下,终于还是抢上前,拦在她面前,“维桑,我不能眼看着你进宫——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多么可怕。”
他闭了闭眼睛,强自压下纷乱复杂的心绪,“我绝不能让你过上像我母妃一般的日子。”
维桑退开了半步,仰着头,有些仓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见惯了他举重若轻的模样,却未见过他,这般的慌乱无措——这个男人,她本已下定决心,同他厮守一生一世,可原来,誓言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呢。
“你的母妃很爱父亲吧?那么她在宫中,一定是过得很辛苦。”她的双手用力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在掌心碎裂,“可我不会。我不会爱他,只要讨好他。”
后山烈烈的风中,她的鬓角发丝被掠起,如玉的脸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难言的决绝。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么?江载初恸到极处,竟想仰头大笑,这样的局面,或许便是天意吧?
那一晚,这般急匆匆地将王祜请进了蜀侯府,若是能和他聊一聊,事先得知了圣旨的内容,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曾经在战场上,身边战至只剩亲卫,可那是,也不曾如此刻这般绝望!
因为,他心中那样清楚,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第五章辜负
元熙五年四月,宁王护送嘉卉郡主入京。
嘉卉郡主守孝不过三月,于情于理时间都太短,最后太后下了懿旨,嘱咐郡主可以先入京安顿下,而后再进行婚礼。
维桑本可以拒绝,最后却答应了。
用阿庄的玺印郑重回复信使后,小家伙扯扯她的袖子,“姑姑,你带阿庄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