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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被容四海戳中了痛处,颜如玉不着痕迹地蹙起双眉,红润的唇瓣冷冷地抿成一条直线,身周气息颇有一种令人压抑的窒闷。
昨夜晚宴散了后,他与思无邪约在无人的石桥边密会,欲图商量一番搬离容府的事。
思无邪的态度却让他始料未及,“我搬进来还不及十日,为何就要离开?”
颜如玉愕然,道:“这容府又不是供人游玩的地方,为何非要久留?况且你原本搬进来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与我同道离开吗?”
思无邪傲慢地扬起下巴,嘴边的话从未有过的冰冷与陌生,“人的心可是会变的,颜大公子,你还不懂么,我与你的姻缘早在你嫁入容府的那日就一刀斩断了。现在有一个金主供着我养着我,我衣食无忧,过得不知比以前快活多少倍,何乐而不为。况且就算我真的同你一道离开容府,往后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莫非还要滚回你家做个卑微低贱的佣人?还是再一次被你狠心的二爹撵出家门?颜如玉,你扣心问问,倘若我跟你走,你能给我幸福吗?”
是啊,他能给他幸福吗?
收回飘远的思绪,颜如玉按着微闷的心口,如是回应容四海的话:“那时候我年少无知才会犯下傻事,曾经的种种对如今的我来说皆是过眼烟云、早该忘记了。我跟思无邪已经半俩钱都没有,你若想知道些什么,还是去问他本人比较好。”
容四海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明显是不欲再继续有关思无邪的话题,她便也只好识相地闭口不问。
气氛即将陷入僵硬之际,玲珑突然走了过来,弓着腰道:“公子,小的已将行李全部搬上车,咱们可以启程了。”
颜如玉对玲珑点了点头,又抬眸看着容四海,道:“时辰不早,我该动身了。这些日子承蒙容姑娘的‘照顾’,咱们来日有缘再会。”
客套话讲完,颜如玉便转身猜着一名小厮的背上了马车,掀开珠帘就要往里边走。
眼看着颜如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容四海忽地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摆,塞给他一封信,道:“险些忘了。这是昨夜三更十分、你爹家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想来定是写了些什么要紧的话,我还没拆开过,你先看看吧。”
颜如玉怔了怔,随后轻轻撕开封口,从中抽出信纸,展开来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略读了一遍,俊秀的双眉也随之皱得愈来愈紧。
半晌,他将信纸叠起来收入怀中,居高临下地朝容四海拱手行礼,快语道:“家中有急事,我不便久留,先行一步,告辞了!”
尾音未落,人已钻进了马车中。车夫奋力扬鞭,马儿仰天长啸一声,纵身奔蹄子向前冲了出去。
容四海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目送着颜如玉的马车渐渐远离,直至它缩小成一个几可忽略的黑点,方才收回视线,对身后的雪泠低声道:“你去查查颜家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16姑娘、公子,不可兼得
颜如玉归心似箭,一路上不停地催促车夫加快马速,原本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的路程硬是被他催得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下车后,颜如玉抛给车夫一掂碎银后便头也不回地疾步奔入家中。
颜二爷听到下人传报颜如玉回来的消息,立即赶了出去迎接。两人恰巧在长廊里碰见了,颜二爷瞄了一眼颜如玉的双手,空空如也,没有提礼;再看看他的身后,不见其他人影,说明容四海没跟着来。
颜二爷不禁疑惑道:“四海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颜如玉仿若没瞧见他,径自往前走,健步如飞。
颜二爷得小跑方能追得上颜如玉的脚步,喘着气追问道:“唉你这孩子怎么不回答爹的话,我问你四海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是四海也生病了下不得床?还是你们小俩口闹矛盾了?”
颜如玉倏然顿住脚步,回过头语气不善地望着他道:“问这么多做什么,究竟我是你儿子还是容四海是你儿子?”
颜二爷思考半秒,随即摇摇头道:“你们都不是我儿子。”
颜如玉冷哼一声,瞪着他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为好!”
颜如玉心情烦躁,当下也顾不得要尊敬长辈这回事,拂袖转身,扬起的青丝在颜二爷脸颊上狠狠地甩了一鞭子,接着拔腿走得更疾,不一会儿便将他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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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赶回颜老爷的卧房中时,颜老爷正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阖地休息着,他尚未入睡,耳尖听闻到一阵由远至近而来的匆忙脚步声后便立即睁开了眼睛,见得来人是爱子颜如玉后更是满心欢喜,正欲开口唤他的名字,却不料胸口倏然塞住、微微抽痛,愣是发不出半个音来。
颜如玉见状,连忙走至颜老爷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胸口,柔声道:“爹爹,孩儿不孝,未能在您病发的第一时间赶回来陪伴您,但您千万别因此生孩儿的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颜老爷拍拍颜如玉的手背,满脸安详地笑道:“犯什么傻,你向来听话乖巧,爹爹的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能怪在你头上!”
颜如玉顿了顿,道:“爹,前些日子天气骤冷,讲不定您不是旧病复发,只是感染了风寒呢?”
说着,颜如玉就要为颜老爷把脉,后者却摇了摇头,将手收回,道:“不必了,我当大夫的时日要比你长得多,况且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就算再把一万次的脉也是相同的结果。”
颜如玉眉间流露出淡淡的担忧,道:“既然如此,您就一次性将此病医好吧,甭再这么拖拖拉拉了,否则病情发展得越发严重,到那时可就棘手了。”
颜老爷长叹一口气,道:“此病并不罕见,也并非难治,药方早在许多年前就有先人调配出来了,只是……只是里面所需的药材十个就有八个价钱贵得吓人,咱们并非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全靠为镇里的近邻乡亲们看病才赚点小钱以保温饱,哪里有多余的钱去买那些昂贵的药材。”
颜如玉却不以为然,蹙眉道:“爹,莫非您也被二爹吝啬的性子给传染了么?钱财乃身外之物,健康才是人的头等大事。爹,您要是连身体都整跨了,还留着钱做什么用?”
“这些道理爹自然明白。”颜老爷笑着点点头,道:“爹也晓得此病不能再拖着了,这次唤你回来就是为了与你商量此事。爹想叫你在四海面前多说些好话,看看她愿不愿意帮爹张罗下药材的事。怎么说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她应该会答应才对。况且,四海是行商之人,交际圈子比我们广得多,办起这事来也方便许些。”话音一顿,颜老爷似乎忽然发现哪处不对劲,探长脖子看了看颜如玉身后,疑惑道:“怪事,四海这回怎么没同你一道进来?”
颜如玉心中一沉,似个木头人般杵在原地,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