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瘦的小胡子斜乜着眼说:“我们是上海的工人,攒休息日做小商贩。”
接着小胡子调侃:“现如今知识分子升了天,农民分了田,工人靠了边,不三不四挣大钱……妈的。”
“东西南北中,财到广东!我们赶紧挣钱,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怎么样。”小胡子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叹息道。
接着,他侧目对着坐在身旁一直没有言语的黑大个说:“我们这次多进牛仔裤和蝙蝠袖毛衣!”。
黑大个点头:“好!你的主意多,听你的。”
“多亏了你哥帮忙搞到边防出入证,不然想去也去不了深圳。”小胡子弹了弹烟灰。
“他在派出所方便。”黑大个端起大玻璃瓶做的茶杯,杯子用一层红绿渔丝网罩着。
列车停停走走,到深圳已是下午三点。
车站广场人山人海,扛蛇皮袋蜂拥的民工;拿皮箱戴眼镜的“周末工程师“;夹着黑皮包的老板;穿喇叭裤猎装戴蛤蟆眼镜的香港人。
何致晖提着母亲给他归置的帆布旅行袋挤出车站。他路过琳琅满目的商店,眼花缭乱。连省城也少进的他有些局促。
按图索骥他找到了堂哥何望明所在的派出所,他走了进去:“请问何望明在吗,我是他堂弟。”
一个带着潮州口音,样子在二十七八,瘦高个的民警招呼他:“他出去了,你先喝口茶等一会。”
“好,好。”≈bp;何致晖拘束地坐下,他眼见人来人往,心里焦虑不安,等一个钟像等了一年。
终于,他看见何望明匆匆地走了进来。
“何科长,你的堂弟找你。”≈bp;那潮州口音的民警对何望明说。
何致晖马上站了起来,向前几步:“哥!”
何望明国字脸,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大嘴巴,≈bp;健康的肤色。在花城大学读书时,他是校足球队的边锋。
母亲早逝,兄弟四人。父亲农闲时帮人弄些中草药,家中极度贫困。何望明拼命读书,他家四兄弟都考上了大学。
何望明对何致晖说:“走,我带你到宿舍。”
何致晖背着行李跟何望明走了出来,他眼望四周到处都是工地,烟尘滚滚。
大概走了一刻钟,何望明带他钻进一排铁皮房,里面全是碌架床,何望明把他的行李仍在一个上铺。
眼下这环境,何致晖的心凉了一大截。
何望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宿舍在建,单身汉都住简易的铁皮房,夏热冬冷。”
电风扇在他们头顶快的左右摇摆,呼呼作响。
何望明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比划着。何致晖点头,但心还是打鼓。
何望明看出他的迟疑,笑着说:“致晖,‘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走,出去吃点东西!”≈bp;何望明带何致晖出了宿舍的门。
在大排档,他们坐下,何望明扬手大声道:“老世(2),两大碟干炒牛河,加一支啤酒!”
老板在人海中向何望明招手:“好!好快就到!”
何致晖突然听见何望明身上“哔哔”作响,何望明赶紧低头摁住裤腰带前的小黑匣子,认真看了看,急忙走去柜台找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