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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娜并非医生,却也有点常识,晓得肢体坏死若是不能及时截肢,感染和坏疽最后会蔓延到全身。往往病人不是死在残缺的肢体上,却是死在感染引起的脏器衰竭上,比泰多王的结局基本已是注定了。
她心里微有些难受,比泰多王若是一死,伊兹密将要走上的路就是绝不能回头,他们之间注定可能要渐行渐远,虽是合了自己一定要回家的心意,但是情浓中面对分开,却正合了人生七苦里的“爱别离”。彼此都不是圣人,想到从没有碰过面的父子两个,伊南娜竟情不自禁地愧疚起来。
她正踌躇,一个比泰多王的贴身侍者跑了出来,这也只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比路卡年纪大些,脸上却沉静,看得出是个平时在王身边得力的人,他出来后朝着王子施了一礼:“殿下,王叫您进去。”
伊兹密捏了捏伊南娜的手,示意她先回去等自己,没想到那侍者眼光一转又道:“陛下还叫了您的侧室一道进去。”
这话冷不丁地像是两人之间□了一根刺,伊南娜笑着整整衣服,把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咽了下去,当日她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进了宫里,也没必要铁骨铮铮地来否认这个身份,只是要她顶着这个这个身份生活下去,那就是绝对不能。
胡瓦力和谈判那日出现在人前的样子已不可同日而语,脸上因为伤口溃烂的缘故烧得通红,呼吸之间像拉着个破风箱,伤处露在外面,整个胳膊几乎荡然无存,创口泛着紫黑色,水泡里满是暗红色的液体,不时流出的黄色脓液浸透了床单。他艰难地“呵喝”喘着气,让伊兹密近前来,好不容易整了句出来:“伊兹密……速回哈图萨斯。”
伊南娜见父子两个说话,便走到一边拧了条毛巾,然后示意伊兹密把胡瓦力头上的那条换下来,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胡瓦力浑浊的眼珠跟着她转,虽然肿着两个眼泡,眼神却锐利不减。
然后他蓄起精神,断断续续又说道:“这个……女人,我当日竟然看错了,沙利加列海港,我父子俩竟然又栽了一回。”他就着伊兹密的手喝了口水:“这个弹丸之地,你的女人若是能守住,就给她罢,‘彭库斯’议会那些老东西只会给国王下绊子,指望他们保家卫国简直笑话,她一日在沙利加列海港,他们一日不敢动她!若她进了后宫,不但是给国王拖后腿,倒是误了她自己这点难得的能耐。”
胡瓦力说完这些,便挥手令伊南娜出去,沉声对伊兹密道:“我儿,你年纪尚轻,不知道女人若是入了后宫,没有不变的。我知你与我不一样,却像你那个傻兮兮的母后,爱了便是爱进骨子里,但你不是普通男人,只怕到头来女人是把利刃,伤了你自己。”
伊兹密将水杯放到一边,含糊道:“她和这世上的女人不一样,她要的不是权势财富,她要的甚至不是我。我一个男人,若是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如何又有脸面要求她留在我身边。至于‘彭库斯’议会,他们若不同意,我便让他们出资筹备海军,让他们看看伊南娜值不值得那个位子。”
当父亲的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你与我即刻启程回哈图萨斯,我若死在外边,必有人会对你起异心。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临到头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你的孩子,想想老子这一生,南征北战、左拥右抱,这才是不枉作为男人在世上横行了一趟。倒是自己的儿子,却被个不起眼的女人拴住,20岁了连个屁都没生出来。哎哎,不提了,简直要被你气死,你召医生进来,给我用了青枣核,让他们动手吧。疼是疼了些,可老子不能死在半路上,否则那才真的是前功尽弃!”
这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王位更迭的稳定,伊兹密百感交集,也不忍看着父王在里边鲜血淋漓地割肉,平生竟第一次躲了出去,在山坡下寻到了伊南娜,两人便并肩坐到了地上。伊兹密想到此刻父王的惨状,竟忍不住冷汗从额前冒了出来。
半晌,他才长出一口气:“我明日就走,一回到哈图萨斯,就会在父王的主持下着手登基。”
伊南娜知道这是必定的,若是帝国权势最高的两人在这关键时刻不在国内坐镇,那些三大部落的贵族以及“彭库斯”议会的军事元老们,必然蠢蠢欲动。只怕伊兹密事后再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她真心体谅:“你走后我就回沙利加列海港,与爱西丝互相照应,没有人敢来打我们的主意。”
伊兹密的话到了舌尖滚了几圈,终是下定了决心急切道:“我若即位,有些事就必要提上议程。伊南娜,我宁愿坐在王座上相思,也不愿对着不是你的女人日日苦闷。我且求你,这辈子就一次,随我回哈图萨斯,坐在我身边,让我们……让我们试一试,至少你给我生个孩子,有了继承人我也能推拒一二。”
伊南娜满心动摇,去伊兹密的即位典礼,她的面前很可能就是面临留下来还是离去的双重选择,但无论如何,即使她带着孩子要走,也不能最终都不让伊兹密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个骨肉的牵绊。否则,这样自私的做法,连伊南娜自己都要不由鄙视。
她想了一想,便肯定道:“时间紧迫,你先与陛下回哈图萨斯。我答应你,必会来见你,你所要求的,我也答应你。”
这是答应与自己生孩子,伊兹密心头豁然开朗,却不知期待的孩子早就已是呱呱坠地、能满地爬了。他这几月遭逢大变,心思冷酷敏感了许多,想到伊南娜还要在沙利加列海港停留一段时间才会启程,心里便立刻提防泊在乌加里特的埃及海军,担心自己一走,这支还保留着主力的部队便会在埃及王曼菲士和尼罗河女儿的带领下,再行偷袭之事,他临走自然也要给埃及人找点事情做做。
将伊南娜送回帐篷后,伊兹密便叫路卡不必与自己同行,让他想办法带着安多司被割下的一对犄角,去罗达斯岛送到米诺亚尤达将军的手上,并透露安多司就在埃及人手上的消息。届时,埃及人不但没空找沙利加列的麻烦,恐怕会在米诺亚强大海军的压制下自顾不暇。
况且,米诺亚那个孱弱的少年王病体常年不愈,似乎也在期待着尼罗河女儿的神迹。这么个女人,待在谁的身边,谁就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曼菲士那曾经受过重创的身躯还经不经得起爱琴海的风浪。
给伊南娜都扫平了障碍,伊兹密这才放心下来打点启程的事宜,而那女人一贯狠心,他还未启程,伊南娜却已经告别前往沙利加列,伊兹密不知道她是急着回去看一月未见的孩子,只晓得自己又成了被抛弃的那个。伊兹密正气闷,有人却在这时贴了上来。
难得亚尔安不会察言观色,推开要和自己共乘一骑的嘉芙娜公主,他晓得自己若是不拦着这位准亚述王妃,这女人一会儿还能勾着自己在马上来一发,把自己双球里所剩不多的那点子存货榨得一干二净,他万般无奈,这才不解风情地避开这个恨不得黏在自己男物上的女人,缅着脸和伊兹密套点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