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文头疼得厉害。喝酒喝太多了,第二天就会遭罪。摸一摸床边,四郎已经不在了,被窝都凉了。嗯,真是看不出,那麽浓烈的酒喝下去,四郎好像没事似的,脸都不红一下。自己呢,成了关公了。
温热的毛巾擦著自己的脸。好舒服。宋秋文微微地笑了,说:“娃娃,你存心害我,那麽烈的酒,你也弄得到。”
低低的笑声,手的动作仍然那麽温柔:“三少爷自己说的要好酒啊。中秋之夜,要赏月,当然要好酒嘛。”
宋秋文睁开眼睛,见娃娃额前的刘海微微地颤著,明亮有神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红红的嘴唇娇豔欲滴,鹅蛋脸,白净的脸,脸颊粉红,挺直的鼻梁,美中不足的是,嘴巴稍大,不算樱桃小口。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又粗又长,一条垂到胸前,一条搭在背後。衣服的领口很高,连脖子上的肌肤都看不到。衣服的袖子也窄,跟时下流行的宽袖不同。
宋秋文伸直手,轻轻地抚摸著娃娃的脸颊:“娃娃越长越漂亮了,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娃娃有点儿晃神,深深地凝视著宋秋文的脸,半晌才说:“那就别把我嫁出去,我愿意一辈子做少爷的丫鬟。”
宋秋文收回手,长叹一声:“娃娃,打一从你进我家,我就把你当妹妹看待,可不是丫鬟什麽的。这几年我在日本,你在这儿照顾著一家老小,已经耽误了。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四郎,也就是说,我喜欢男人,所以不能耽误你。”
娃娃的脸色慢慢地变了。温柔的笑容散去,眉头深锁:“少爷这意思,是娃娃想攀高枝了?”
宋秋文摇摇头:“娃娃,别这样说。现在,哪家的少爷你配不上?何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我一回来就说了,想给你找个婆家,我会把你当我妹妹一样嫁出去的。”
娃娃慢慢地直起身子,说:“先别提这个,少爷,您先起来,收拾一下吃饭了。”
宋秋文缓缓地起身,让娃娃帮他穿上衣服,洗脸刷牙,小解了,来到花园的亭子里,看见娃娃端著托盘过来,稀饭、包子、酱菜,就让娃娃坐下一起吃,又问:“四郎呢?”
娃娃陪了个笑,把东西弄好放在跟前,说:“四郎少爷吃过了,我让春根带他出去转转。您先吃,吃完,他也该回来了。”
宋秋文点点头,看看怀表,已经快十点了,於是开始吃东西。
快到中午,四郎还没有回来,到院子里转了转,下人们也不知道,有点著急了,差人叫来娃娃,娃娃长裙及地,嫋嫋娜娜地走过来,说春根还没有回来。宋秋文心里慌张,嚷嚷著叫下人都出去找。娃娃拉住了他说:“这个时辰,人都忙得很,不如,我带你四处找找看?”
宋秋文便答应了,跟娃娃在院子里转开了。
宋家在这个苏北小镇是最有权势、最富贵的人家,说是院子,不如说像个庄园,宋秋文的曾爷爷在七十多年前建的,仿苏州的拙政园,规模更大,却没有那麽精巧。三进三出的院子,宋秋文和其他主人的住处在最中间,俱是两层的楼房,加上客房、书房共九间,随伺的丫环小子住的小房间不包括在内,也有亭台楼阁,有点儿大而无当。大厅在最里面。往外,是客房,十八间,最外一层,下人住的,二十七间。娃娃带著宋秋文出了内院,到中院、外院,一路问过去,都说春根带著四郎少爷出去了。
宋秋文让娃娃回去,说自己出去看看,正准备迈出大门的门坎,看到春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宋秋文便止住了脚,问春根四郎去了何处。
春根擦著汗,喘著粗气地说:“四郎少爷要去看看野外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骑了自行车去的,路上碰到一辆好那个的汽车,下来人,跟四郎少爷说话,说的是外国话,我也听不懂。四郎少爷就上了车,吩咐我回来跟少爷说一声,说他碰到朋友了,去城里呆两天,要少爷不要著急。”
宋秋文皱皱眉头。四郎跟自己才到家不久,怎麽碰得到熟人?接著问,春根却一问三不知。宋秋文吩咐娃娃给他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说要去城里找人。娃娃乖巧地照办了。
宋秋文叫过管家宋茂春,说自己要去城里一趟,多久也说不定,家里就由他和娃娃料理:“就跟我回来前一样。”宋茂春答应了。
到了门口,宋秋文坐上汽车,娃娃却也跟著上来了,说:“少爷,娃娃一起去,可以伺候少爷和四郎少爷。”
宋秋文不想。这次回家,娃娃瞧著他含情脉脉的,可是自己喜欢男人,有了四郎了,若再跟娃娃牵扯不断,岂不是害了娃娃一生?刚想回绝,却见娃娃殷切地看著他,不由得心软了,关上门,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