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是非撇嘴:“天师说话不算数是么?”
火盆里哔啵一声,烧红的炭塌了半块,火光微微摇晃,照见袁恕意义不明的深瞳。忽而,笑了下。
“今晚,你有些像以前的你了。”
吴是非哼笑:“姐变过吗?”
袁恕想了想,依着她:“从来没有。”
“可是你真的变了,”吴是非终于从矮桌旁站起走近来,俯身直直盯着袁恕的眼睛,“你不是阿猿,而是袁恕。”
“多想一直是阿猿。”
“做阿猿,命都要没了,我觉得一点儿不好。”
“做袁恕,一样会没命,而且——”
袁恕顿住,不再说下去。
吴是非知道他强行咽下的半句语速还休,他连目光都撤了,怕被追索,看透。
两人之间从未挑明,却又何需再说破?
“后来,”吴是非尝试转移话题,“叶龄跟我说了那天的事。说她,没有帮你。她一直很怕,很后悔,在我跟前歇斯底里地哭。”
“……”
“阿恕,恨她吗?或者,恨过我吗?”
“怎么会?”袁恕猛抬头,随即偏了视线,“非——你是帮我最多的人!那天若非你在,我已死了。还有叶姐——叶姑娘,我也不恨她。是她跑去找你求救的,我知道!”
吴是非在矮阶上坐下来,漫无目的地剥弄自己的指甲,俄而,居然仰头喟叹:“那晚上,真冷啊!”
袁恕却笑:“那晚上,好圆满!”
回忆里婴儿在啼鸣,姒儿和叶龄在欢呼,而吴是非则紧紧拥着袁恕放声大哭。
“不要死,活下去,活下去——”
吴是非怀里的人细微地动了下,缓缓抬起手捉一捉她的手臂,嗫嚅着近乎无声地说:“非姐,笑……”
——此刻的吴是非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眼前的画面真似个家。
“冬天呀!”吴是非突然说。
“可能又会是冬天。”袁恕顺其自然地接口。
“可能?”
“可能!”
“我不喜欢可能。”
“……”
“我当然也不喜欢冬天。草原的冬天,死冷!”
“……”
“不过如果到时候能有些高兴的事可以做,比如说带个娃、伺候月子什么,我还是可以勉强喜欢这个冬天的。”
袁恕眼中与其说惊讶,莫不如有掩藏的狂喜暗涌。
吴是非撇撇嘴,反又泼他一头凉水:“仅仅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我没有原谅什么,更没有原谅自己。死了的人每天晚上在我眼前晃,这坎儿我且迈不过去。一切,冲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