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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屏皱眉,可也不愿多事,取出荷包打开,见里面只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些许碎银铜板,加起来也只七两多。易楚更是可怜,身上只有半吊铜钱。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画屏心一横撸下腕上的银镯子,掀开车帘便要递出去。
那人正巧瞧过来,看到车内的两人,语气立刻变了,“哟,车里还坐着女眷,你一个奴才在这里拉扯什么,让你主子来道歉,只要你主子下来好好磕两个头说两句好听的,小爷就既往不咎。”
画屏岂肯下去受辱,索性连银子也不想给,仍放回荷包里。
黄师傅也来了气,不过身上溅了几处泥点,回家洗洗也就罢了。现今他赔了礼,又赔了一两银子,没必要再跟他拉扯。转身上了马车,沉声道:“公子且让让,小的急着赶路。”
那人拦在马车前头,冷笑道:“不给银子就想跑,想得美,”一招手,竟然围上来四五个闲汉,个个手里操着木棍,二话不说朝黄师傅招呼过去。
黄师傅一人难敌四手,又怕抡着长鞭误伤路人,左支右绌中不免落了下风。
易楚跟画屏面面相觑,却又无计可施。
正着急,忽觉马车摇动起来,却原来混乱中不知谁一棍子抡在马脑袋上,马吃痛,本能地拔足狂奔,又嫌背上负重,跳跃着想把马车甩下。可马车牢牢地栓在马背上,岂能轻易被甩开,马顿时狂躁起来,不辨方向,只管拼命往前冲。
两人在车里被晃得七晕八素,坐都坐不住。
眼看着马越跑越快,画屏惊叫道:“不好,马受惊了,这下还不知跑到哪儿去?”掀开窗帘往外瞧,只见路旁的树木行人飞似的往后退,根本不知道所在何处。
易楚是头一次乘马车,更是六神无主,也学着画屏的样子朝外看。就看到马车进了死胡同,前面就是堵墙,而马竟似没看见般,依然闷头飞奔。
以这样的速度如果撞到墙上,必然是车毁人亡。
易楚吓得白了脸。
画屏也意识到不好,咬牙扯下两边的窗帘,递给易楚一块,“阿楚,不能再耽搁了,把头包上,咱们跳车。”说罢,推开车窗跳了下去。
外面是积雪混杂着软泥,只要不倒霉碰到石块,应该不会伤及性命。
易楚哆嗦着往下跳,却为时已晚,只听“砰”一声巨响,易楚就感觉身子不受控制般飞了起来。
眼前就是灰蒙蒙的土墙,只要再往前寸许就能撞上,易楚头皮发麻,认命般闭上了眼。
腰间似被细软的东西缠住,一股大力使劲扯着将她往后拉。
易楚身不由己,随着大力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墩在雪地上。
雪水浸过她的双手,刺骨地凉。
易楚睁开眼,抬眸处,是匹神骏的白马,马上人穿一袭玄色长衫,脸上银色的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如同天神般威武强大。
易楚一下子泄了力气,只觉得脑子发木眼眶发酸,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寒冷,身子筛糠般抖着,却是站不起来。
辛大人翻身下马,手中使力,易楚这才发现缠在腰间的细软之物是马鞭,马鞭的另一头就握在辛大人手里。
借着这股劲,易楚颤巍巍地站起来,满手的泥泞无处擦,心一横抹在了裙子上。
“你走走看,伤着没有?”声音低且柔,甚至还有些颤。
被面具遮挡着,易楚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清楚地感受到这短短的问话里,包含着的关切与担忧。
易楚心里百感交集,真想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可她不敢,也不能,只摇头答了句,“我没事。”
头顶是淡淡的叹息,混杂在清冽的艾草苦香里,“阿楚,你别怕,我总能护着你的。”
就像,他去大同前的那个夜晚,他对她说,“我会想你,你会不会想起我,”
然后他说,“你别怕我,我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