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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人很吃惊:“东齐凤翥将军名声地好大,难道是个强盗?见了姑娘就抢,和土匪又有什么区别?”
萧谏打马走近几步,笑盈盈地道:“没听说过兵不如匪吗?废话少说,赶快留下姑娘们走人!本将军还可以让兵士送你们一程,不然的话,也许我蛮不讲理的脾性发作起来,把你们全留下也说不定!”
那人道:“我们有东齐皇帝陛下的手谕,也不行?”
萧谏一怔,和身边几个副将对看几眼,萧谏道:“你们从哪里骗得这手谕来?拿出来我看看。”
那白袍客见他气焰嚣张,很是无奈,只得又退到那大轿边,低声禀报几句,而后回到萧谏身前不远处,道:“看看就看看。”于是拿了一道手谕出来,萧谏长鞭甩出,轻轻巧巧地卷了过来,见果然是高淮的字迹,盖了御印,让沿途关卡对这群人一路放行,不得蓄意刁难。
他随手把那手谕甩了回去,对身边的副将低声道:“真是皇上的字迹,这怎么办?本将军不甘心啊,咱们照抢不误如何?”
众将领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回应他。萧谏“嘁”地一声,只得做了孤单英雄:“那个……咳咳,你们一群做生意的,如何和中原的皇帝陛下勾搭上了?这手谕是否伪造?你们究竟来中原干什么?为什么来的时候本将军没有见到?”
那白袍客脾气甚好,解释道:“我们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没有来过中原。这次过来,是因为我家主人的一个长辈是中原人,在波斯故去,要送他的骨灰返归故里。我们来时走的北边沙漠,碰到过聂将军手下的人。现在诸事完毕,这就回波斯去了。我家主人认识东齐的皇帝,所以提前讨来了手谕。但我家主人身有残疾,这些姑娘是伺候他的,不能离开。连东齐的皇帝我们都没有进献给他,怎么能让将军你抢去?你要讲理。”
萧谏笑道:“进献给皇帝?中原的皇帝是不会要的!皇帝的后宫粉黛三千,粉黛三千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美女有三千个,多得不得了,住都住不下,结果两个人一间屋子,皇帝前半夜在这个女子的身边,后半夜就跑到那个女子的身边了。这些美貌的姑娘送了去,也许十年也见不到皇帝一次,所以献给他他也不会稀罕。但是我们需要啊,我们这些没老婆的汉子,对待女子都是一心一意的。她们跟了我们,那才叫适得其所,所以呢,还是留下吧!”
他说得兴起,已经懒得再学人家说话,滔滔不绝地越来越流畅,身边的将领兵士听他由着性子胡说八道,笑也不是,沉着脸也不是,憋得好生难受。
正此时,那轿中之人让身边的人用波斯语招呼此人回去,过得片刻,此人再一次折返回来,道:“将军,我家主人说将军既然喜欢姑娘,主人就大方一点,把姑娘们留下了,让我们过去好吗?”
萧谏大喜,将马鞭甩得噼啪响,笑道:“好啊好啊,甚好甚好!你家主人真正豪爽,比你大方多了!可否让本将军一窥庐山真面目,当面感谢一下如何?”
那人道:“我家主人身有残疾,不方便见人,将军好意,我代主人领了。”
萧谏道:“那好,弟兄们,过去领姑娘,放行!”
那干人将姑娘们留下,姑娘们很顺从,一个个一声不响,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尔后余人接着启程了,队伍开始向前走,萧谏笑道:“如此多谢你家主人,我该走了,再会!嘿嘿嘿嘿……”打马回转,从众白袍客身边当先溜过,待行过那大轿之侧不远处时,却忽然听到轿中之人一声轻笑,顺着白色纱帘的缝隙穿了出来,飘飘渺渺,若有若无,悄悄地钻入了他的耳中,接着顺着血脉,一路到了心里。
萧谏策马走得几步,忽然顿住,不走了。
青骢马轻轻地踢着地下的细沙,头顶的阳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这六月天,大漠之上,千里黄云,万里白日,他却忽然间通体冰凉,接着一阵灼热。
他慢慢仰起脸,一阵头晕目眩,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五年来不敢想,不敢问,不敢面对的一切,曾经的眷恋,难舍的欢颜,一瞬间竟然都到眼前。
萧谏打马回身,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想着一章完结,结果太长了,只好多贴一章了,不好意思。
《明月出天山》中的天山,在古代指得是祁连山。如今新疆境内的天山,在古代叫白山或者雪山。
我在文中为了防止混淆,天山称呼为白山,祁连山就仍旧叫祁连山了。
第113章明月…
萧谏打马回身,追了上去。
那一干人的骆驼都是精选出来的,身高腿长,行走极快,片刻间已经足不沾地般飘出去很远,留下一串清脆的驼铃声。一干人在前面走,萧谏在后面追,马蹄留下一行杂乱的印迹,带起了风沙在大漠上形成了一道滚滚的尘烟。
他一边追赶,一边泪流满面,却是一声不响。他身后大批的兵士跟上来,却在一个副将的示意下远远地跟着,不敢靠他太近。
待追出五六里地,离得那一行人近了,萧谏放慢了速度,跟在后面,不疾不徐,紧紧相缀,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队伍缓缓停住了。
萧谏跟着停住,眼前朦胧一片,一任泪如雨下。
接着,那大轿旁边身材高大的白衣人骑在骆驼上行了过来,他的头脸被白布包得很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这冰冷坚定还带着几丝厌恶的眼神萧谏见过,很熟悉很熟悉,听他淡淡地道:“我家主人说了,请萧将军勿要再跟着我等,赶快回转东齐。”
萧谏沉默无语,怔怔地看着那顶轿子,那人接着道:“我家主人还说了,江山万里,总要有人守护,生而为人,便须随遇而安。他身有残疾,此生无法再纵横天下,只能有劳萧将军了。将军回去后,要好好活着,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这便是我家主人最大的心愿。”
萧谏依旧无语,那人凝神看了他片刻,道:“我家主人还送给将军一件礼物,萧将军若是想要,就需用东西来换。”言罢伸手,举起了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玉美人香瓜,晶莹剔透,娇小玲珑,瓜蒂上系着红色的丝穗,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萧谏终于开口,声音暗哑,几不成调:“好的,我换。”伸手扯出了自己颈中的长命锁,过去将玉美人香瓜换了过来,那人道:“在下一定将这金锁交到主人手中,将军请速回。”
萧谏微笑,眼泪却依旧一颗颗滴下,涩声道:“好的,我会回去。我……看着你们离开。”那人不再多说,骑着骆驼反身离去,跟上了队伍,接着队伍缓缓启程,往大漠深处去了。
青骢马轻轻地打了两个响鼻,萧谏惊醒过来,伸手抽出了腰间的一只黑色的长笛,凑到唇边吹响。
那轿中之人听到了笛声,隔着层层的轻纱看过来,看到自己的小美人,依旧英挺秀雅,丰神俊朗,他微笑起来:“我的小美人啊,看起来还是这么可心养眼。可惜我拖着这残败之躯,我们今生终究是不能在一起了,我走了。”在缠绵悱恻的笛声中,他毅然远去,不再多看萧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