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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想来,当初景肃带他进入疗伤的那个看似普通的庄园,他似乎从来没有在这城市任何一处地方见到过,里面的灵气也要比这城市的任何一处地方要强得多。
他清楚的记得那处地方在这座城市显得格外别致的建筑,以它的高度来说,绝不可能就此消失,但它就真的这么消失了,连带着景肃一起。
这么说来,景肃极有可能还在那里,想到这个可能,时千眼中神色沉了一沉,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空气中不见一丝风,这初夏的午后似乎滞闷得让人不敢呼吸。
老人依然宝贝的抱着手中那个骨灰坛仇恨的看着大祭司,合欢一脸平静的站在时千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祭司带来的人正戒备的盯着时千却不敢上前。
大祭司脸色难看,却没有再让手下攻击,他的嗓子有些干涩,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举在胸前,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跳,这个人这么快就能够看清他们现在的处境,是不是能够……
眼里闪过一道坚定,大祭司硬朗的五官此刻竟是显得有几分脆弱,看向老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叹息,随即清了清嗓子继续看向时千,“我为先前的失礼向您道歉,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神殿的确是出现了一些问题,不知您是否有办法?”
大祭司显然已经病急乱投医了,略微绷紧的脊背充分表明了他现在的紧张。
“小伙子可别答应他!”一直沉默的老人突然开口,看向大祭司的眼神充满了针对性,“当初你让我儿子去当祭品的时候我那么求你,为什么就不知道开恩一下?如今竟然好意思踏入我的门!”
“……抱歉。”大祭司沉默了许久,最终就吐出了这两个字,原本挺直的脊梁微微弯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然的气息,却并不多做解释。
老人抱着骨灰坛的手紧了又松,眼里闪过一道不忍,最终却依然冷冷的看了大祭司一眼,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时千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拒绝男人的提议:“走吧。”
大祭司眼里闪过一道喜色,“请跟我来。”
一脸惨白的大祭司在时千前面带路,断掉的手臂处开始向外流血,将他白色的祭司袍染得通红,但他却没时间去管,只草草用布条包扎了一下,血滴了一地。
他步子有些蹒跚,背影却是显得高了许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市中央走去,但却没有发出几分声音,街道上显得格外安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到行人,这让时千眼里的神色更为慎重。
阳光照在这座城市中,却似乎并没有驱散它的冷意,白色的墙壁泛着冰冷的质感,原本温润的颜色变得惨白。
空旷的中央广场上高台已经撤了,旁边曾高高筑起的篝火堆也已经变成了一堆黑灰,经过那堆黑灰旁边时合欢顿了顿足,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倒是跟在合欢身边的老人反应要大得多,她谴责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大祭司身上,最后却终是叹了口气。
穿过广场,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市却似乎蓦地多了许多人,他们静默的如同雕像一般站在街道边缘,齐齐抬头望着一个方向,嘴里似是无声的念着什么,犹如时千曾经见过的朝圣者,神色悠远的虔诚。
大祭司犹如分海一般,所经之地必然分出一条大道来,最后跟着走的只余下时千与合欢二人。
大祭司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处看起来格外普通的建筑说道:“这里便是我们的神殿所在地。”
时千先前走过一次,对这个方位倒是有点印象,但在他印象中的建筑物却与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有些差别,至少高度不同。
大祭司似乎在看着眼前的建筑,却又似乎在透过它看向其他什么,过了许久才继续开口:“这并不是我们的神殿,我们神殿比这处房屋大多了,但它已经消失了很多年,城中没有一个居民能够进得去神殿。这一定是神的惩罚,对我们城市的惩罚!”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了起来,周围的城民纷纷朝神殿方向跪了下去。
但时千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些人身上,而是看了眼大祭司空荡荡的左臂处,此时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因为袖子断的格外齐整,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嫩肉已经长好,甚至有长出新手的趋势,眼神闪了闪,将视线再次转到神殿之上。
正如大祭司所说的那般,这神殿的确是有问题,甚至若不是明知道它在那里,指不定就将它略过去了,更勿论它周围的阵法。
‘你怎么看?’
感应到沉默许久的合欢的传音,眼角扫过面色如常的合欢,时千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道笑意,‘进去。’
自从前日与景肃见过之后,时千便感觉自己与景肃似乎多了一层联系,虽然不能具体感应到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大致位置还是清楚,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景肃就在这里面。
没再管周围人,时千迅速朝建筑中走去。见时千如此动作,大祭司眼神一闪,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精光。
眼见时千就要跨上阶梯,终于回过神来的老人向前跨了两步,“等等!”她大声想要制止时千的脚步,却被旁边的一个大汉捂住了嘴,口中发出唔唔的声音。
时千脚步没有停顿,径直走进了阵法,他的背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中,本来打算说什么的合欢张了张嘴,最终只朝老人歉然一笑,跟了上去。
被放开的老人指着大祭司的鼻子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干不了好事!他们哪里招惹你了!连外来人也不放过!这神殿害了多少人了?杀千刀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老人眼泪划过皱纹,落在她怀中的陶罐上,红色的布封被晕湿,渐渐染出一个幽深的颜色。
大祭司没有反驳,任由老人指着自己鼻子,眼神却一直默默地看着老人怀中的陶罐,其中蕴满了无奈。
虽然当时神智有些不大清楚,但时千依然反射性的记得前日景肃带他进入这里时所使用的步法,很顺利地进入了前日到过的那个庭院,合欢紧随其后,在看清楚此地的环境之后眼里闪过一道流光,身上蓦地升起一股时千看不大明白的兴奋,尽管他已经竭力掩饰了,却依然没有逃过时千的眼睛。
这个庭院只是这处建筑群一个小角落,上次时千只来得及看清楚最近的一处高耸的塔楼便被景肃击昏,今日他却是看的清明,且不说这里太过充裕的灵气,还有那建筑风格,虽然看起来并不那么像,但却隐隐看得出和魔归城那处庭院的些微相似之处。
“刚才外面那个阵法,是他独创的。”没有等时千发问,合欢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涩然,就算在进入这城市之后他也没有认为这座城市与那个人有什么关联,只在看到他们独有的祭祀方法的时候稍微怀疑了一下,那已经足以让他激动了,却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那种阵法能够吸人精血,普通人若是一进去,极有可能瞬间变成飞灰,他当初是打算用来对付魔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