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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的声音有点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在难过什么,好像我难过的似乎并不是分手这件事情,我难过的是我内心深处并不难过这件事本身。”
“绕口令么?”钟远笑。
向前没有说话。
钟远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难过是因为你觉得你应该难过,可是你却不难过?”
“差不多吧,分手的时候,我觉得我表现的挺好的,感觉很洒脱。然后我回了宿舍,上课实习等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其他人觉得我是佯装镇定,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不难过,甚至……甚至我有些解脱,庆幸是她先提的分手,庆幸我什么都没做,庆幸我自己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上,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庆幸我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肯定。”
钟远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惊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是不是很卑劣?”
过了很久,钟远起身,坐到向前那张床边上,拍拍他的脑袋:“你没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在一起呢?”
“不知道,所有人都让我和她在一起,其实我那个时候问你,是指望你能拦住我,这样我就有个理由拒绝了。”
“我来当坏人么?然后你怎么说?我弟弟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对不起,好人卡我给定了?”钟远讽刺道。
向前没说话,钟远开始忐忑了,放柔了语气:“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不能细想的,细想就是钻牛角尖了。你这样想,你内心深处的想法有多卑劣,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事情,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我也没有权利去批判你。就朱品如这件事情,你和她恋爱的时候对她不错,物质上精神上的照顾都有了,柳下惠也当了,甩也被她甩了……”
“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的。”向前嘟囔。
钟远干笑:“这么明显么?好吧,我承认这个事情一开始我就不是很赞同,大概和我的控制欲有点关系,当时你偷着去打工的事情我还没忘记呢。反正我是觉得这段感情对你来说是弊大于利。”
向前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却听到钟远轻声说:“但是,从人生的长远来看,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向前却已经懂了。
在年轻的时候爱过,恨过,消沉过;对过,错过,迷惘过,到了中年壮年老年,才会云淡风轻,处之泰然。
“那你呢?”向前反问他,“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温室里,那岂不是永远都不会成长?还是你早熟太过,已经没有成长空间了?”
他的问题有些尖锐,可偏偏两个人稔熟到都不去在意。
钟远叹口气:“我承认我害怕,我害怕一切实体或者虚化的东西。我母亲去的早,我亲眼看到我爸有多伤心多失态,我不想那样。”
“害怕失去,所以干脆不想得到?”
“差不多吧,人的痛苦大多来自于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叫做不恰当的欲望。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乎的东西越少,你失去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样就不会难过。同理,想要的东西越少,欲望就不会那么强烈,我也不会因为得不到那些东西而痛苦。”钟远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下面又有些隐约的伤感。
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可能有漩涡,也可能有暗流。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同时把快乐幸福的可能性也排除掉了?”向前继续追问。
钟远揉他头发,并不觉得这个动作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显得有些亲密了:“所以,你和朱品如这两年的恋情,你觉得你快乐么?或者说你失去她的痛苦,与你和她在一起时候的快乐相比,孰轻孰重。”
向前扭头,躲开他对自己头发的蹂躏:“其实我觉得差不多,都是淡淡的。”
“那说明你不是真的爱。”钟远一阵见血。
向前恼火:“那麻烦人生导师告诉我,你又可以从你压抑的的人生里得到什么呢?”
又是一阵沉默,当他几乎以为钟远不会回答的时候,钟远像是耳语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