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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雨下,祁承乾就那么跪在祭台后面,祷告祈福之声铿锵有力、振奋人心、声声入耳,楼沂南是既心疼又骄傲,不顾旁人的目光,走到祁承乾身边跪了下去。
“宁王为百姓之心可感天地,任之心中敬佩。任之位卑力微,无法为百姓做什么,但跟随宁王为百信祷告还是可以的。”
“楼校尉有心了。”透过雨帘,祁承乾看到了楼沂南的眼,那里全都是他自己,整个天地楼沂南就只看到了他一个人,寒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好像也不再冰凉,祁承乾笑了。
就算是雨水阻隔了视线,在楼沂南看来,祁承乾的笑容也是清晰的,烙印在心里头。
祁承乾打着皇帝的旗号祈福祷告的举动,让压抑着心中悲苦的众人得到了释放。有几家妇人因失去了儿孙,只能够偷偷的在帐篷中哭,压抑着苦楚;还有人家孩子还没有找到,更是只能够在帐内急得团团转。祁承乾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找到了途径来释放心中的不安与悲痛,妇人最是感性,谁让她们发泄了心中不满,谁就是心目中的恩人,先前因太子受伤,营帐内不准有太大的动静,她们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面难免有着想法。现在,皇上终于派了宁王爷出来祷告祈福,她们又怎么不感激宁王。
家中的女人对宁王夸赞有加,男人又怎么会无动于衷,而且他们在反复的考虑皇帝此举的用意,难道宁王是要被重用了?
各有各的思量,但此刻大家都有志一同的待在这儿,静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有眼尖的一下子看到了皇帝,其中以宋炳易的父亲宋尚书为最。
宋尚书是个中年文士,长得白白胖胖,嘴上还留着八字胡,说话的时候最爱搬出礼仪规矩来压人。说是能说,打架就有些困难了,被人压着打了一顿,白胖的大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已经认不出原样来了,一见到皇帝从御帐中出来了,他连滚带爬的走到了皇帝面前,肥胖的身体匍匐在皇帝的脚下就是一顿哭诉。
原来,与宋炳易一同出去的那一伙人中有几个人的尸体在山泥里面找到了,就连宋炳易的尸身不久前也被找到。那些人的家人认为自家好好的孩子自所以会出事都是宋炳易害得,都是宋炳易一定要自家孩子在天气不好的时候进山狩猎,现下出事了,罪魁祸首便是宋炳易。
其中,有一些人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但还有一些人依然失踪,他们的家人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们还活着。虽然都是纨绔子弟,平时给家中添了许多麻烦,但终归是自家的骨肉,出事了当然心疼。
焦急之心、痛苦之心无处发泄,想要与宋尚书说道说道,但宋尚书又以礼仪规矩来压人的时候,有人受不了了,直接开打,宋尚书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陛下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的儿子最是懂事乖巧,怎么会怂恿人在雨天进山狩猎呢,再说了他们进山的时候天气很好,谁都想不到会有下雨的时候。可怜微臣的儿子也在山洪爆发中丧失了性命,李尚书、王尚书他们竟然还联手殴打微臣。”为了让皇帝看清楚自己的凄惨模样,宋尚书抬起了自己的脸,青青紫紫的脸上还粘着泪水鼻涕,粘粘糊糊的又粘着烂泥,恶心至极。“哇啊啊,微臣被打成这样,要陛下为微臣做主啊。”
宋尚书注意到楼振山就跟着皇帝的身后,不大的脑子瞬间就想到了阴损的招数,“臣听闻楼将军早在山洪暴发前就派人提醒了山下乡镇的百姓,怎么就没有知会一声进山的人,要是提前派人把他们喊回来,后果也不会这般严重。”
“老臣力所未及,请皇上治罪。”楼振山不卑不亢的说道。
皇帝的脸色难看极了,宋尚书不提也就罢了,一提就揭开了他自我催眠的假象,这是他极力想要忘记的,却又真实的呈现在这里,只要营地一有哭声就像是他提醒他犯的错误。
楼振山对他说恐有山洪爆发,让他派兵提醒百姓,他嗤之以鼻;让他提醒山中狩猎的人,他敷衍了事,面上答应了要派人去提醒,其实并未做,在他看来细雨绵绵根本就不要紧,山洪一说纯熟胡扯。最后山洪真的爆发了,被楼振山提醒的百姓幸免于难,而本来可以挽回一条生命的狩猎之人很多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皇帝心烦意燥,这不是在提醒他为帝的不仁嘛,宋尚书真是该死。
“休得胡言,这是何人?胆敢到朕面前喧哗吵闹。”皇帝指着匍匐在脚下人问身边的海德胜。
海德胜佯作辨认了一下说道:“回陛下,这是礼部尚书宋大人。”
“宋爱卿怎么会成这般摸样,说话还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奴才听闻宋大人丧子,伤心太过魔症了。”一句话定了宋尚书的后半生。
皇帝很满意,海德胜不愧自己的倚重之人,“如此就让宋爱卿休息,免得伤了人。”
“喏。”
皇帝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突然出现,架着大呼小叫的宋尚书离开了,以后礼部尚书的位置怕是要换人了。
向天祈福祷告的事情怎么能够让祁承乾专美于前,皇帝不喜也不愿意祁承乾得了民心,可事与愿违,在场众人感激皇恩浩荡的时候还加上了宁王爷,让皇帝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这个儿子只会让他想到不好的过去,祁承乾再优秀皇帝也只会选择视而不见,但儿子终归长大了,羽翼已丰,隐隐对自己权威产生了威胁。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祁承乾,发现他长得和楚皇后真的很像,眼角眉梢之间还有几分神似皇帝的弟弟逍遥散人。放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这对背叛自己的贱人留下来的贱种,怎么就没有在后宫倾轧之中死了、怎么就从战场上回来了!
皇帝的气量很小,就算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也时刻铭记于心,细枝末节在时间的推移中加上了自己的描绘和修饰,已经与当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皇帝就是觉得自己记得的就是真相。看似平和的表面,心里面却藏着龌蹉,他无人述说,也不愿意和他人说起,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病态的执念。
皇帝说祁承乾眉眼之间与逍遥散人有几分的神似,却忘了逍遥散人与他是一众兄弟中长得最为相像的,祁承乾不就是像他自己嘛。
自己心理阴暗,就把所有人都想象成了坏人,说的也就是皇帝这样的人。
“你做得很好,代朕向天地祈福,替朕分忧。但祈福祷告还是朕亲自来更加虔诚真挚,咳咳。”皇帝适时咳了两声。
大齐上下无人不知皇帝身体不好,拖着病体还要为百姓祈福,真是让人感动。
“父皇乃大齐的天,保重身体要紧,这等事情还是儿臣代劳吧,儿臣会真心祷告,不负父皇教诲。”祁承乾在雨里面跪久了,嘴唇已经发白,与面色苍白的皇帝比起来更像是个久病之人。
“嘶。”突然站在一侧伺候皇帝的包有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天哪,宁王背上渗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