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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枝平日甚少动气,这几句话说到后面却已有些额头青筋冒。汪太太还在想辙,雨萱已经带有一些委屈地开口:“爹,女儿也知道祖母说的话是为了女儿好,可这么几年,母亲待女儿怎样,女儿还是明白的,母亲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汪枝听着女儿的话,不由伸手摸摸她的头:“你知道什么叫两面三刀?”雨萱伸出一根手指努力地想:“那日母亲说的,两面三刀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母亲还说遇到这样的人,就要仔细地观察他的言行,不要被蒙蔽。”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汪太太的面色不由有些红起来,邱氏原本看见汪枝进来往后避了一下,此时方开口:“说起来婆婆也是好心,天下的好继母委实不多。”汪枝嗯了一声才道:“我也知道,不过常说上行下效,母亲待我们如何,全族的人都看在眼里,有母亲做了表率,你大嫂又怎会行差踏错?”
说着汪枝对汪太太拱手行礼:“母亲对儿孙们的好意,儿孙们都谨记,只是母亲知道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和母亲一样为人坦荡、里外一致。以后还请母亲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话,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汪太太此时面上已不止是红色了,手抚在胸前似乎十分震惊,过了会儿才咳嗽两声:“哎,有句话我搁在心头十来年了一直没有说出来,今日你这样对我说,倒让我觉得,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人,怎会和我同心?”
说着汪太太又重重咳了数声:“我这番话,就算有私意,可也是为你女儿好,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未雨绸缪也没什么不对,结果到你嘴里竟变成我挑拨是非,总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疑惑
汪枝听的一愣,汪太太见汪枝愣住,还当自己这番话已经打动了汪枝,正待再说。*。***汪枝已然开口:“母亲的教导苦心,儿子本该全都记得。只是母亲说这番话是未雨绸缪,那当年母亲怀上弟弟妹妹时候,若也有人这样对儿子说,那今日又是怎样情形?”
汪太太神色顿时沉下来,汪枝已经跪下在汪太太面前:“儿子虽不是母亲亲生,却自问待母亲并无半点不孝。母亲平日也口口声声说待儿子和弟弟妹妹们并无一点不对。推己及人,母亲能待儿子如此,为何就以为媳妇定会待萱姐儿他们不好?还是……”
汪枝始终是忠厚人,那句难道在母亲心中,从来没有把儿子当做儿子看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对汪太太从没在汪枝口里听到,若想借此发作排揎汪枝几句,却更落的汪枝口实,若不能,汪太太却又忍不下这口气,只是捻着腕上的佛珠不说话。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雨萱是小辈不好插嘴,邱氏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还是汪枝顿一顿就轻叹一声转口道:“儿子再过两三日就要去省城,还望母亲在孩子们面前少说这样的话。不然儿子远行也是牵挂着家里。”
接着汪枝又转向邱氏:“你嫂子有了身孕,这家里的事本就多,若再听到些不好的,难免更让她难受。还请二弟妹平日多照顾好母亲,免得她……”说到此汪枝又顿住,汪太太这才阴测测开口:“好,很好,原先你可不是这样子的,现在倒为了你媳妇和我犟嘴。”
汪枝本已松开的眉头又再次聚拢:“那敢问母亲,媳妇又做错了什么?她是没有敬着您还是纵着下人不服侍您?还是不许孩子们来您面前孝敬您?若媳妇真有错,那母亲要责她罚她,儿子自然不能拦着,还要为没管好媳妇向母亲请罪。可是媳妇半点错都没有,儿子是母亲的儿子,也是媳妇的夫君,两厢之间,总要互相调和了才是治家之道。若不然任由母亲编排是非,一不是君子之风,二也不是治家之道。长此以往,不但外人侧目,这家宅也不安宁。*。***”
汪枝这一口一个君子一口一个治家之道,听的汪太太一阵头痛。雨萱也很小声地开口:“祖母,孙女的确没发现母亲哪里对孙女不好。若祖母瞧见,还请祖母给孙女指出来,孙女请祖母做主。”
一大一小这军将的汪太太无话可说,要继续揪住不放,只怕汪枝还要再讲一番大道理出来。可要就此放过,汪太太心里还真有些不愿意,抿紧唇不说话。
她不发话,汪枝父女也不敢走,屋内气氛更加压抑,邱氏思虑再三还是不便开口,这样的是非一不小心就沾惹到自己身上了。过了会儿汪太太这才挥手:“好了,就当我老婆子人老糊涂,没瞧出大奶奶为人从里到外都是个好人,说错话了,你们都下去吧。”
汪太太这话硬邦邦的,汪枝这才起身:“母亲,并不是儿子要故意如此,只是天下事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况且母亲教导儿子,也是要以理服人。”汪太太再次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汪枝又行一礼这才带着雨萱下去,汪太太看着他们父女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歪倒在椅子上,邱氏这才上前道:“婆婆,夜已深了,不如婆婆歇下吧。”汪太太收了收下巴才对邱氏道:“瞧见没有,总不是我生的,和我隔着呢,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现在她还没生出来,那是萱姐儿没尝到厉害,等生出来了,萱姐儿就知道了。”
邱氏的唇角抽了抽才轻声道:“婆婆想的周到,只是那边总是夫妻母女。”汪太太又叹了一声:“哎,我这辈子,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到头来还是明白,只有自己生的才和我一条心。”邱氏笑着接了两句,服侍汪太太洗漱歇息。
这边汪枝刚带着雨萱走出上房就对雨萱道:“萱儿,你祖母的这些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你母亲平日对你,是人都能瞧出来的。”雨萱打个哈欠这才抬头看着汪枝头,语气里带有些许撒娇:“爹,我虽然年纪小,但自从母亲过门这几年来,还是分得清好歹的。别的不说,祖母常在我面前说母亲的不是,可是母亲不管是当着人也好,还是背着人也罢,从来没有说过祖母一句不是。”
汪枝的眉重又皱紧:“你祖母,常说你母亲的不是?”雨萱点头:“是啊,特别是原来那个曾妈妈在的时候,说的可多可多了。”见女儿用手比划一下,汪枝面上渐渐笼上阴霾,若是黄娟初初过门时候,汪太太对黄娟不了解,难免带有戒心,这样的话汪枝还能理解。
可是到现在黄娟过门已近五年,平日对待汪太太从无半点不对,汪太太当着人面也是夸赞黄娟是个好媳妇,但背地里就对雨萱说黄娟的不是。难道汪太太并不像她所说的,人前人后都一个样?
雨萱见汪枝的脚步停下,伸手扯一下汪枝的衣衫:“爹,您怎么不走了,好困,好想去睡。”汪枝轻轻拍下女儿的手:“爹想事呢。”雨萱摇一下头:“是不是就像母亲说的,对人要观其言行不能轻易下判断,不然就会吃亏。”
这话让汪枝笑了出来:“是,要很注意观察,不然就太容易相信了。”想到此汪枝面上笑容不由渐渐收起,其实平日里汪太太的言行还是带出一些不同的,只是被自己忽视了。越想汪枝越觉得可怕,不敢再细想下去,可若不想,那些念头就似藤蔓一样,从一些地方钻出来,挠着汪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