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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时,陈氏还摸一摸凤儿的脸,凤儿只是低头一笑:“妹妹有了难处,我做姐姐的不能帮,只能帮娘做些针线,算什么辛苦呢。”
雀儿不由伸手紧紧拉住凤儿的手:“姐姐能如此想,倒是我原本小肚鸡肠了。”陈氏一手挽住一个女儿,脸上笑的像开了花:“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只要你们姐妹们好好的就好。”
说着陈氏瞧一眼雀儿,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我没旁的念想,只要你姐姐嫁了出去,娘这颗心也就落了。”陈氏说话时候雀儿一直瞧着凤儿,见她只是脸一红,接着就低头下去,旁的话没有说。
雀儿心里顿时明了,知道姐姐这颗心,并不如枯木一般,算来她也不过二十三岁,又不是死了丈夫守寡。清白被休的女子,多有后来重新和对方结亲的,只是宁家现已定下坐地虎的妹妹,就算他家回心转意,难道还要去做妾不成?
另走一步又没什么稀奇,雀儿脸上的笑容更甜,拿些旁的话插了,张罗着先去见了杜太太。陈氏早知道杜太太病中静养,见杜太太果然没有原先那么硬朗,合掌念了声佛才道:“早该来瞧亲家太太的病,只是一直在庵中,不好出门的。”
杜太太一直都是礼貌周全的,微微点头道:“早该请亲家太太过来一叙才是,只是家里事忙,又倚重大奶奶。”见她们两位长辈在这里叙起来,雀儿起身道:“娘,媳妇先下去了。”
说着拉一把凤儿:“姐姐也随我一起来,去瞧瞧你侄女。”凤儿瞧一眼陈氏,陈氏已经笑了:“你们姐妹说说私房话去,不用陪着我们老人。”凤儿这才起身行礼退下。
私房话,不知道妹妹会和自己说什么私房话?想起前几日娘说的话,凤儿低下头细细思量,她从小受的教导是从一而终,就算被宁家休弃,也只当是自己命不好,从此后心如古井一般,只要陪着娘一直到老就好。
谁知娘一句,就算守到终老,也守不得贞节牌坊,凤儿这才惊觉,为何从没想过宁家对自己其实是有重重不是的,原本只当是自己不够柔顺,不够美貌,这才让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但回头瞧瞧,雀儿不如自己柔顺,也没自己美貌,但听说妹夫和她之间琴瑟和好。就算雀儿当家之后,削了一些开支,下人们也只是夸她有杀伐决断之才。
凤儿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声,雀儿轻轻抓住她的手:“姐姐又想什么?那些人,那些事都是许久之前的,姐姐现在该好好想想将来。”
将来?凤儿又想起媒婆来说的,脸不由红了下,半响才扯了旁边的树叶轻轻开口:“什么将来呢?我这样的人,就算嫁了人,也当不了家的。”说完,凤儿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雀儿脾气有些急,见姐姐又是这样,动不动眼圈会红一下,时不时伤春悲秋一回,心里暗道,难道闺阁娇女都是这样吗?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索性拉了凤儿在一边的石凳那里坐下:“姐姐休说这样的话,你是祖母教出来的,祖母的手段,不是我在这里说,只要学到一两成,当个家也就够了,况且姐姐心性,比起祖母,要宽厚许多,哪有什么当不了家的理,我瞧着,姐姐想是被宁家唬怕了。”
这话戳中凤儿的心事,当初在宁家,妯娌们之间,面上都是甜甜蜜蜜,背地里谁知道谁会给你使刀子?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妾,虽说是张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可是凤儿当初在张家也是娇养出来的,那样的日子,过的说不上有多舒心。
雀儿见她如此,心里更明白些,还想再劝,前面走来一簇人,打头的是肚子已经挺了出来的朱愫,见雀儿在路边坐着,虽挺着肚子不好行礼,还是笑着道:“大嫂怎么坐在这里?”
雀儿已站起身和她打招呼,朱愫一眼就看见凤儿,虽然年纪大些,却能瞧出是个美人,这样被休的女子要嫁进朱家,也不知道四伯母在想什么?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旁人家的事,轮不到自己插嘴,脸上依旧笑的甜甜蜜蜜的招呼过,这才带人走了。
雀儿刚要拉着凤儿往前面走,见凤儿的眼只瞧着朱愫那已经厚实了些的背影,眼里有丝羡慕,抿嘴一笑:“姐姐想是羡慕别人家有孩子,姐姐若要嫁了,那不就有可盼的?”
虽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凤儿还是有些害臊,轻轻用拳头捶她一下:“休胡说,我只是在想,朱爷是尚书的族侄,这门第,委实有些太高。”雀儿知道她心已经活了,挽住她继续往前走:“姐姐难道忘了,我的妯娌还是尚书千金,你是我的亲姐姐,算来,这是门当户对。”
凤儿再没说话,脸上飞上的红霞却一直没有褪掉。
操劳
找来媒婆说了回信,媒婆们两边跑着,把一应事都写了日子送过来,这门婚事也就定下了。
虽说一边是填房,一边是再嫁,这三书六礼还是一点都少不得的,朱家这边的礼数半点都没废,陈氏这里自然也要事事周到。
凤儿总不能从庵里出嫁,从杜家出嫁也不&规矩,幸好陈氏原本的住所虽空了一年多,有刘三婶照看着,还是能住人,陈氏母女又搬了回去,一心筹备凤儿的婚事。
别的好办,说到嫁妆陈氏就犯了难,虽说填房可以不拿嫁妆,可朱家那边送来一份丰厚的聘礼,还送来两个小丫头,说是先伺候凤儿的。对方做事这么大方,陈氏就想给凤儿也备一份嫁妆,一来凤儿有东西傍身,二来也好让人看看,自家并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可是钱从哪里出来?陈氏自己的嫁妆,当日早就当的当,卖的卖,一样都不剩,家里留着的,不过就是几轴当年雀儿她爹的书画,这些东西,一来卖不出价钱,二来也要留个念想。
凤儿进屋见娘看着空空的箱子在那里发愁,轻轻走到她身后:“娘,你是不是想给我备份嫁妆,其实这些都不用的。”陈氏把空箱子关好,拉着她坐下:“凤儿,你总要有些东西傍身。”
凤儿低头一笑,接着抬头道:“娘,我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当日去宁家时候,嫁妆不可谓不丰厚,做人自然也是步步小心,可是到了还不是那样,那些嫁妆最后进了旁人的口袋,若不是有娘,女儿怕也只剩几根枯骨。”
这还是凤儿头一次提到以前的事,陈氏摸一下她的脸,叹气道:“说来说去,还是娘无能,不能给你做主,不然宁家怎能无故休妻?”凤儿又是一笑:“娘,女儿这些日子细细的想,当日只觉得是自己不够贤良,不够忍让,今日才觉得,错也在他们身上,你瞧雀儿不一样没嫁妆,但管得杜家上下井井有条,我比她痴长几岁,从小又受了祖母那些教导,纵及不上她,也不会让人瞧了笑话。”
陈氏听凤儿这样说,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凤儿,你爹要知道,只怕更是高兴不已。”爹?凤儿偎在陈氏怀里,半天才叹道:“娘,原先我做的太不对了,只想着祖母是尊长,全忘了爹娘才是生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