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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吃惊地瞧向守玉,虽只见了一面,但顾芸记忆里的守玉是个温柔和顺的女子,怎么这才一年归宁,娘就口口声声说她晦气?守玉已经开口了:“婆婆既觉得儿媳晦气,儿媳也见过小姑,那就请婆婆容儿媳退下,免得这屋里都染了晦气。”
守玉这样平静地讲着这样的话,顾芸的嘴一下张圆,不可相信地去看顾大奶奶,顾大奶奶只是对顾芸摇一摇头,顾芸心目中的顾太太除了对三哥顾澄有些溺爱之外,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况且爱屋及乌,怎么顾太太会口出这样的恶言?难道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
守玉已经站起给顾太太行礼告退,顾太太就像赶苍蝇蚊子样的挥手让守玉下去。这下顾芸坐不住了,本来就是自己请几位嫂嫂过来的,怎么就变成守玉受了这样的侮辱?顾芸忙起身道:“容我送送三嫂。”
顾二奶奶还想拦一下,顾芸已经追着守玉出去,顾太太不由叹了声:“芸儿啊,就是心肠太软。”顾二奶奶的奉承话已经说出口了:“小姑在家就被宠着,嫁了出去,姑爷也是个宽厚人,房里又没旁人,像小姑这样好福气的人心肠怎么会不软?”
顾芸追出去看见守玉忙叫一声三嫂,守玉转身面对着她:“小姑还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守玉嫁的是个温和宽厚的男子,那就是和顾芸差不多了。
47、心
顾芸见守玉面色平静,眼里并没有自己想的泪水,平静的如同方才顾太太的话并没说过一样,那安慰的话竟不好说出口,手放了下来只是瞧着守玉。守玉没有等到她的话,头微微侧了下:“小姑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顾芸这才回神过来:“三嫂,娘她只是有些心直口快,人是慈爱的。”是吗?守玉微微低头,接着就抬头一笑:“婆婆对子女自然是慈爱的。”只是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都要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是外面这些娶回来的媳妇。
这话守玉说的还是那么平静,顾芸却能听出弦外之音,一时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若让守玉继续说下去,只怕也没什么好话。而让守玉就这样忍耐,虽则做媳妇都该恭敬婆婆,可同为女子,同样都是做媳妇的人,顾芸知道不得婆婆待见的媳妇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那个婆婆是自己的亲娘,这到底该怎么说?
这边还在踌躇思量,守玉已经开口:“小姑是婆婆爱女,难得归宁,本该多陪陪小姑,只是既婆婆不喜,小姑还请回去才是。”说着守玉转身就走,顾芸这次没有叫住她,按说娘这么心疼三哥,对这个嫂嫂也该爱屋及乌而不是这般对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顾芸想不出个所以然回了屋。
见顾芸进来,顾太太招手让女儿坐过来:“你这孩子,心肠就是这么软,当所有人都那么好,娘不喜欢她自然有娘的理由,你什么时候见过娘无缘无故不喜欢人了?”顾二奶奶听到这话,眼飞快地往顾太太身上溜了眼,顾大奶奶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是坐在那儿。
顾芸迟疑一下才道:“娘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我瞧着三嫂虽然不大爱说话,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并不是那种惫懒的,娘就算心里不喜欢,嘴里也要留点情面,不然和褚家岂不做不成亲家反结仇?”
顾太太的神色慢慢变了,顾大奶奶已经开口笑了:“小姑嫁出去不到三年,现在说话做事和原先在闺中全不一样,不结亲反成仇这话极好。”顾太太的唇边露出嘲讽笑容:“就褚家?不过是……”卖女求荣的人家,就算真的把守玉怎样了,褚二老爷也不敢放个屁,不过在女儿面前顾太太总算忍住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顾二奶奶趁机上前:“厨房里已备好八宝豆腐,这可是小姑最爱吃的,还有专门给外甥预备的米布,方才我抱着外甥,见他都长牙了,这最和他的口。”
顾太太伸手去拉女儿的手:“你难得回来,别说那些不高兴的话,快些让他们传饭,你我母女好好用顿饭。”话说到这份上,顾芸知道不能再劝自己的娘,也只有起身随她去用饭。
顾澄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照例先转进守玉屋里,见守玉坐在灯下看着什么东西,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小巧鼻子粉色唇都那么好看。不由停住脚步站在门边瞧,怎么都是这张脸,现在就这样瞧不厌呢?
小月转身瞧见顾澄,忙叫了一声,守玉把手里东西放下准备相迎,顾澄已经上前按住她的肩:“瞧什么呢?瞧的这么出神?”守玉把手里的东西摊开:“今儿小姑回来了,还带了外甥,我想着我这个做舅母的还没送过什么东西,就想找出料子给他做个帽子,再让小月寻些珍珠放在帽子上。”
顾澄就着她的手瞧着料子,绛红色牡丹花纹的料子在灯光下泛着光,顾澄不由惊呼一声:“这料子我记得共总也只有半匹,还是大伯母送给你的,你一直舍不得穿,怎么就拿出来做顶帽子,还要往上面镶些珍珠,小孩子家家的,实在太奢华了。”
守玉把料子放下:“你也说了只有半匹,拿来做衣衫也不够做个袄,只够做些小东西,小孩子家,衣衫旧些没什么,帽子鞋袜却必要新的好的,再说也不只做这顶,我要做两顶,一顶全哥儿,一顶给他不正好?”说着守玉有些自言自语地道:“别的东西送去,只怕又碍了婆婆的眼,送这些小玩意过去想来婆婆也不会说。”
这话让顾澄的眉微微一皱,小月已经开口了:“三爷,今儿姑奶奶回来,说要见见各位嫂嫂,太太把奶奶叫去,说了两句话就打发回来了,还说别沾了晦气。”守玉把手里的剪子重重放下:“小月,有些事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倒显得我挑拨离间似的。”
自己的娘,顾澄的手微微握成拳,这件事不解决,就算守玉再怎么不在乎,在这家里也是受委屈的,可是怎么解决?自己现在还没多少能力,总不能带着守玉搬出去,那时吐沫都能把自己淹死。
看着守玉低头做针线的安静面容,顾澄觉得那些安慰的话全都显得那么无力,娘不喜欢守玉,归结起来,自己也在中间使了很大力气,在她初嫁过来的时候就几乎让她失去在这个家立足的根本。
守玉做了几针抬头见丈夫眼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其实那些难听的话,听的多了,反而会想,下次婆婆会不会换几句。”她越轻描淡写,顾澄心里的愧疚越深,这要受了多么大的委屈,才能把心磨的这样硬,一般的话伤不到?
握住守玉的手,顾澄张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依旧瞧着守玉,守玉感到他的手很暖,这种暖能够通过双手交握之处慢慢往全身蔓延,守玉没有把手抽出:“三爷今儿在铺子里都做了什么?可又做成几桩生意?”
听到守玉主动问起自己在铺子里的事,顾澄觉得心里有欢喜漫上:“今儿在铺子里没做什么事,爹打点着他们去江南收丝的事。”算算日子,现在也该下江南收丝了,守玉把手抽出来:“往年在娘家的时候,常听大伯母说这段时候就该去江南收丝了,那时就想着江南该是怎样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