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邵臣低头看着手机,听见旁边的人不停倒吸冷气,像只可怜的落水狗,他也没说什么,目不斜视,直起背,脱下外套递给了她。
很奇怪,明微也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知道他不讲客套话,大概也不喜欢听客套话,于是默然接过,赶紧穿上。
这是一件黑色连帽冲锋衣,她穿着很大,使劲伸几下胳膊才把手从袖口里伸出来。
衣服留存着体温和很淡的香气,不是古龙水,像是家常用的消毒液,晒干后的松木香。很干净,很清爽。
明微感觉自己被包裹起来,充满安全感。她不禁侧眸打量,这块粗石头……无论外表、性格、气质,亦或微妙的体贴和善意,每一处都贴合她的心弦。
怎能不想入非非呢?
明微已经很久没有心动过了。确切来说,类似这种朴实无华的心动,从来没有过。
美貌是上天的恩赐吗?或许是恩赐也是诅咒。明微从小就是学校里的焦点,因为发育得早,十三四岁时已经亭亭玉立,男同学们在宿舍对着她的照片打飞机,开黄腔。初中有个老师也莫名其妙当着全班的面讽刺她徒有脸蛋,脑袋空空。
自小到大,奇怪的声音和目光从没断绝过。
既然男人拿她当性。欲幻想的对象,她就把他们当玩具,招招手,撩拨一番,然后一脚踹开,让他们自食色。欲的苦果。少女时代起,耍弄男性变成明微的最大乐趣。
她不知道真心是什么玩意儿。
大学开始谈恋爱,第一任男友是本校的校草,虽然相处时间短暂,无聊无趣,但那时什么都是第一次,倒也青涩单纯。第二任男友是隔壁理工学院的校草,优雅精致,人前包袱很重,私下表演欲也重,每天都要来一出戏剧化的桥段,明微不知道他脑子里在酝酿什么剧情,心想也没有镁光灯和摄影机,他演给谁看呢?
之后丧失谈恋爱的兴趣,转而投入一项另类的职业,帮女性试探伴侣,既赚钱又好玩儿,还能满足一些幽暗的心理,何乐而不为?
明微很清楚自己的毛病,她厌恶异性的殷勤和凝视,却也享受被追捧仰慕,以及戏耍男人,揭穿他们肮脏的假面。这矛盾心理撕开巨大的口子,撕成空虚的裂缝。
她一直在找能够填补裂缝的东西。酒精,娱乐,美食,金钱,都是好东西,都能带来短暂的慰藉,然后稍纵即逝。
从没想过,到头来,竟然是一块粗石头给到了一些安慰的作用。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微没法形容,但她实实在在感受得到。
此时此刻,邵臣就抱着胳膊坐在旁边闭目养神。他无时无刻的平和笃定,让她也随之放松,抛去杂念,踏实静候。
时间一恍而过,拿到血常规报告,医生本要开输液的单子,明微实在不好意思再耽误邵臣,悄悄恳请医生开几副药,她拿回家吃就行了。
折腾到现在,已将近傍晚,从医院出来,暮色深浓,明微抱着脸盆上车,把外套还给他。
“你住哪儿?”
“紫山珺庭。”她补充:“就是云霞路那边。”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小区门外停下。明微慢慢解安全带:“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改天我请吃饭。”
“不用了。”他说。
明微抿嘴:“要的,否则我会很过意不去。”
邵臣转头看她,语气十分平淡:“小事而已,真的不用。”
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客套或欲擒故纵的痕迹,也没有厌倦或不耐烦,就是……没有表情。明微沉默片刻,笑了笑,固执己见:“过几天我找你吃饭。”
邵臣稍感诧异,正想说点什么,她却推门下车,抱着盆子朝他挥挥手,然后转头进小区了。
那画面有点匪夷所思,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脸色惨白,头发凌乱,怀里抱个洗脸盆?
邵臣摇摇头,今天一整天都很匪夷所思。
他并不是热心肠的人,也不想做什么良好市民,只是听她说“没人管我”,动了一点恻隐之心。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他习惯独来独往,没有交朋友的兴趣,也不爱与陌生人过多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