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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二老爷这才忍住:“你说的对,等到了公堂之上,他才晓得厉害。”县衙的门打开,走出一个衙役,身后还跟着上一个案子的人。这些人面上有喜有怒,褚守成仔细观察着他们面上神色,心里打点着上堂之时该怎么说。
此时又走出一个书史打扮的,急急走到褚二老爷跟前,褚二老爷忙对他拱手:“程兄这边请。”程文书笑一笑,拉着褚二老爷叽咕了几句,褚二老爷听的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看向褚守成的眼更加冷。
褚守成此时已经完全镇静,站在那里不说不问,只是抬着头。门内又走出一个衙役,在那大声喊道:“褚某诉褚林氏占产一案,原告、被告都来了吗?”
褚二老爷停下说话,挺起肚子,他身后的一个管家忙喊了一声:“原告在此。”说话时候,管家已经往衙役手上递了个小包。衙役接了小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被告呢?”
褚守成站了出来:“按例女子不出公堂,我替我娘应诉。”王大叔也递过个小包,衙役接了,把手上的文书点了两笔:“既这样,就跟我进去吧。”
程文书在那咳嗽一声,衙役回头瞧见他,忙走上前行礼:“程师爷。”程文书对衙役指一下褚二老爷:“这是我一个知交。”褚二老爷听了这声,肚子挺的更厉害,望向褚守成面上神色更是一副得意洋洋。
褚守成只当没见到一样,站在那里等候进去,衙役又和程文书嘀咕了几句,也就带了笑请褚二老爷父子往里面去,对褚守成指了一下:“被告,还不快些进去。”
王大叔不由有些担心,这次除了按例,并没打点多少,万一一见老爷就被驳了,那可如何是好?褚守成瞧见王大叔面上的担心之色,只对王大叔笑一笑就走了进去。
褚二爷不能进去,只能在外等候,褚守成方才的神色他瞧的很清楚,面上不由现出一丝冷笑,瞧你还得意多久?王大叔位属下人,褚二爷面上的神情他瞧的更清楚,心里的担忧更重,不由重重叹了一声。
公堂之上,本县知县已经升座,褚家争产案是今日的最后一个案子,知县老爷面色已经有些疲惫,正喝着茶。衙役带了人进去对上面秉道:“老爷,褚某诉褚林氏占产案原告被告都已来了。”
知县老爷这才放下茶碗,眼抬一抬,褚二老爷叔侄上前行礼。褚家在这沧州也算大户,知县老爷叫起褚二老爷:“二老爷还请在旁边坐着。”褚二老爷更加得意,洋洋得意坐到一旁。知县老爷这才对着褚守成一敲惊堂木:“褚守成你可知罪?”
褚守成没料到知县不问案子就先问自己可知罪,抬头对知县老爷道:“在下愚钝,还请老爷明示。”知县把状纸丢了下去:“褚守成,这褚某是你叔父,林氏是你母亲,都是你至亲。你身为晚辈,不懂居间调停,反而让他们兴讼不止,这难道不是你的罪吗?”
96公堂(上)
知县老爷这话一出口,褚二老爷面上更加欢喜,斜眼瞧一眼褚守成,脚不自觉翘起来,难道不晓得钱能通神?褚守成也下意识地瞧褚二老爷一眼,自然见到褚二老爷面上的得意,褚守成不由紧握下拳头,这时候一定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褚守成行礼下去,接着大声地道:“老爷这个罪名,小民不敢领。”知县老爷当然也知道褚守成不会认罪,用手摸一下唇边的胡须,面色顿时变了:“大胆,不但不孝还不敬本官,来人,给我打。”
说着知县就从签筒里抽出签子往地上扔去,两边衙役发一声喊就要上前来抓褚守成的胳膊。褚守成的头抬的很高:“敢问老爷,今日这案审的是何案,况且老爷既然说我不居中调停,缺了晚辈之责。小民尚有二弟,他于二叔为亲子、于我母亲为侄子,老爷怎不问问他的罪只问小民的罪?小民不服。”
褚守成声音不小,褚二老爷听到褚守成攀出褚守业来,急得喊了出声:“胡说八道,守业历来孝顺,哪似你不孝?”褚守成被衙役抓住双臂,嘴巴可没被堵上:“二叔,老爷说我不孝,二弟既然孝顺,他为何没有劝阻二叔您兴讼?”
知县老爷本打算给褚守成个下马威,先打服褚守成再判案,这种富家公子,哪受过什么磨折?到时几板子下去打的不知东南西北,案子要怎么判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哪晓得褚守成竟还攀上褚二爷,褚二老爷又在那里咬着说褚二爷哪有不孝。知县老爷眉头不由一皱,这褚二老爷行事也未免太不按道了。
褚二老爷听到褚守成这样说,忙对知县道:“老爷您瞧,这在公堂之上,他尚且对我大呼小叫,平日在家更可想而知。”褚守成心中越发安定,瞧着知县道:“老爷,小民说的可曾有不对?虽说长辈要孝敬,但若遇大事,自当也要劝谏,小民若有罪,也不过是无法劝阻二叔兴讼,然这支早已分家别居,小民又怎知二叔兴讼?小民无法劝阻,也只有替母上堂,敢问老爷,小民所为,怎称不孝?”
知县没料到褚守成竟然这样伶牙俐齿,若再抓住他不孝的罪,那就要连褚二爷都要攀扯进来,只得沉声道:“罢了,你既没有不孝,但你不敬本官,左右,给我打他五板,以惩他乱说话。”
褚守成欲待再辨,又晓得这案还没开始审,倒不如皮肉吃点苦,到时正式打官司更好分辨,只得低头被拉下去。
上了刑凳,衙役左右站好,举起板子开始打。之前王大叔已经打点过衙役,衙役们的板子高高举起,打起来声响很大,但真正落到褚守成身上力气就要小的多。褚守成来前已经受过叮嘱,不时发出叫疼声音。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传到褚二老爷耳里,褚二老爷面有得色,仿佛已经看见那丝行落在自己手上银子往家里滚。知县瞧见褚二老爷神色,眉头又皱了一下,怎么这人竟是不懂掩饰?知县叫过程文书叮嘱了一句,程文书走到褚二老爷跟前小声说了一句,褚二老爷这才把脚放下,面上带上一丝凄容。
五板子费不了多少时候,褚守成已被衙役重新拖了上堂。知县一瞧就晓得褚守成没被打重,只是哼了一声就道:“褚守成,你可知道要敬本官了?”褚守成并没受多少伤,但还是做出一副被打的很重的样子,听到知县这样问,褚守成喘一口气方道:“老爷,小民从无不敬老爷,只是小民也不是能任由冤枉的。”
知县的脸不由红了红,眉头又皱一下,褚二老爷急忙起身行礼:“老爷,您瞧他在堂上都如此,在家想必更甚。”说着褚二老爷就想做个哭样。
知县老爷摇一下手,接着拍下惊堂木:“褚守成,你竟敢说本官不公正,你实在大胆。”褚守成挺直脊背:“老爷,小民并无这样说,只是今日老爷既是来审争产案的,为何老爷只问小民不敬不孝?”
说着褚守成抬起头指着堂上悬着的匾:“老爷,此四字之下,老爷您可曾问过小民一句关于此案的话?”知县的手放在惊堂木上,眼里有怒火。褚守成当然知道知县发火了,可是若不据理力争,只有任由欺凌的份,双眼直视过去,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