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一,跟那群人后面的两位同行正热情急切地朝自己摇手,应该是在打招呼。
引路人程序低端,没有同伴概念,生性冷漠,只会吓人。
14号诞生以来头回感受到来自同类的关怀,激动之下也朝对方两人晃了晃胳膊。
15号和16号没眼,纷纷捂住脑袋,偏头痛一样默默下楼。
一层大厅门前排起长队,玩家两两一组,并排而站,由扮演女性角色的玩家挽住舞伴手臂,等候入场。
这场玩家均来自机场或是火车站,落地北京,再随出租车进入密室,所以队伍中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不乏同组都是男生或是女生的情况。
玩家们大多恪守规则,即便滑稽可笑也硬着头皮套上了密室准备的礼服。
下了楼梯两位引路人自觉超前,将他们带到队伍中的对应位置,再默默退到旁边,跟其他引路人站到一起。
第十四组玩家缺席,唐靖西面前空了段位置,再往前的十三组是一对老夫妻。两人年纪都有六七十岁了,头发白多黑少,女士稍微年轻些,老先生则身形佝偻,光背影就能出满是疲态,全靠身边的女伴搀扶才能站稳。
唐靖西盯着两位老人的背影出神,直到有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侧头过去,两人视线相遇。
伊萨瑞尔站姿挺拔,暗红的眸光温和沉静,朝唐靖西略略一扬下巴,示意自己曲起的右臂。唐靖西难得迟钝,又多了前面的老夫妻一眼,这才学着两人的动作,挽住对方手臂。
“在想什么”伊萨瑞尔顺着他的视线过去。
唐靖西道“在想原来这么大年纪的人也会被拉进密室,enica果真不是孩子,实在有些残忍。”
“其实与他无关。”伊萨瑞尔垂眸向扣在肘部的那只手,他得专注,任何一道细致入微的纹路都没有放过,“管理员只负责维持秩序,确保有始有终,但真正运作这个庞然大物的人不是他。”
唐靖西有些疑惑“那是谁”
伊萨瑞尔道“我没见过,只是偶尔听其他人提起。那些认识他的会称他为博士,同时他也是enica的父亲。”
唐靖西略显意外地睁大眼睛。
倏然之间,不知何处传来沉闷的钟声,正对走廊巨大木门应声滑开,紧接着是一阵哒哒哒哒的轻响。似乎是门后有个奇怪的东西,再用奇怪的方式接近过来。
不多时,前面传来一声惊呼,原本整齐的队伍瞬时散开。
首排一组的女生吓得后退几步,又被男同伴拉扯到身后。那男生也怕得厉害,一张脸血色全无,惊骇到失焦的视线落在门板上。
那里多了双手,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扒着门框,指节敲敲打打,正发出那种诡异的哒哒声,然而却并不是人手。
那只手由原木制成,每根手指都有二十余寸长,木纹清晰可见,表面极其光滑,跟打了蜡似的。木手关节位置安装有特殊结构,导致那些长得不像话的手指灵活异常,往门上一搭,五指齐动,活像只节肢分明的蜘蛛。
很快,大门被彻底打开,手的主人现出原形,竟是位身材纤细到畸形的木质女模特。
那女模特四肢极长,手臂尤甚,双臂垂落时手腕堪堪与膝盖平齐,再加之关节灵活,于是走起路来就有种既夸张又僵硬的矛盾感。
大概就是那种,每一步都只有小臂和小腿在甩动,其他部位完全僵死。上去浑身都不自在,除了瘆人还有那么点恶心。
玩家们集体噤声,不错目地怪物出门。
余乐上前两步,在师兄身后低声咕哝“这玩意儿真恶心,我觉得她不应该用走的,爬更合适。”
经他一提,唐靖西也反应过来。
这木模特的确太像节肢类昆虫了,构造如此,直立必然诡异,余乐说得没错,这东西趴下应该能顺眼不少。
这时,木模特拍拍手掌,面部印着鲜红嘴唇的位置裂开条缝,她用尖细的女声说“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宾,晚上好,我是古堡管家,杰西卡。今晚皇后陛下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自助宴席,等大家填饱肚子,舞会将正式开始。”
话音没落,木模特黢黑的塑料眼珠扫过整条队伍,最后不偏不倚停在了缺失的14组上。
“怎么少了两位”
她扭头向引路人们。
“不清楚。”有人回答,“可能被礼服耽搁了。”
“是吗”眼珠一转,杰西卡又向稍后一位的年轻男人,以及他身边的男舞伴。待清楚两人服侍,她忽然兴奋地笑了起来,笑得全身关节都在咯吱咯吱地响。
片刻过后,木模特弯下细长的腰,手臂夸张展开。她谦卑地躬下身,笑嘻嘻地宣布“各位客人久等,宴席即将开始,请随我来。”
队伍缓慢步入宴会厅,待最后一组玩家入内,大门嘭地关紧。
那一瞬间,灯火通明的走廊暗了下去。
黑暗如同具有传染效应的疾病,一寸寸扩散,从主楼到塔楼,再从一层到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