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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地方,这个从来不属于我的地方,我总是别人保护着,小蒲如此,关叔如此,宁步如此,哥亦如此。我开始怀疑如果有一天我真能回家,我还能做到如来时那般潇洒吗?也许不能。
仪妃默默的忍受着施针时的痛苦,每每无法忍耐的时候,她都会紧紧抓着一个玉簪,像是有谁陪伴在身边一样,这个女人,看着她这样,我似懂非懂,爱情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大吗?
黑血从她尖细的指尖缓缓流出,越来越稀。我接过素语递过来的锦帕,细细把手擦了擦,轻轻舒出一口气,看着她仍旧发白的脸,轻声嘱咐道,“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相信你也察觉的到,最近这段日子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不要轻易下床走动,进食主要以粥类为主,不宜大补……”
她轻轻点了点头,闭了闭眼,问道,“我什么时候能痊愈?”
“吃下我最后一道药,就能痊愈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她沉默下来,而我早已经习惯她与我之间这种相处模式。不甚在意的拂了拂衣衫,迈开步子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在她说后一句话的时候停了停脚步。她说:“谢谢……”
我轻笑一声没有接话,这还是她第一次与我道谢,“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湖心小筑中,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但是我就像是着了魔那样的想靠近他,却又很害怕。是爹爹走过来把我拉过去,对我说,他就是当今三皇子也是将来要取代大皇子成为太子殿下的人。”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我静静坐了下来,一时间不明白,她对我说这番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后来,我嫁给了他,凭借着我爹的势力,他获得了皇位,我一直在骗自己,他对我寡言薄语是因为他有很多大事要做,所以没有时间来关心我,一切等他稳定根基以后就都会好的。”她苦笑一声,继续道,“在外人眼里,他对我总是好的,我有他给的崇高地位,有他不断赐予的金银财宝,可是谁会知道,他连对我笑一笑也是少之又少的。”她执起手中的玉簪,留恋般的来回抚摸着,“这是唯一一个他亲手赏给我的东西,唯一一个。”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她对着我虚弱一笑,“因为你是他唯一向外臣要过的人……”
我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我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如果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呵……怎么?你觉得我在骗你?”她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你是被保护的很好,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哥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对我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子?我也想知道。”她嘴角的笑容停在那里,凄冷的望着我,缓缓道:“那天我看到你和二王爷在树下了,你,喜欢他吧?”
“我看得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一旦有人进驻心底,就再难更改了……所以……我不担心。我答应你的条件……不仅仅是因为你可以救我的性命,更重要的是,我要他死心……他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爱情会让人变得疯狂,这句话果真不假,这个女人真的有些无可救药。她看的出,看的出什么?如果她真的看的出,那么为什么当她知道我是宁惜御,并在我提出要进宫当御医的时候,她的脸色会那么苍白。
我淡淡撇她一眼,忽的温柔一笑,道,“人的心是会变的……”
“你……”她着急的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扯过我的手,因为紧张和用力,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手腕,那种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却又在下一刻缓缓笑开,“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她似是翻然醒悟,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泄气般的跌坐在床上,眼里浸满的泪珠不断的滴落,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求你!求求你!帮我……”帮我赢回他的心,帮我在他眼中找到只对我才有的温柔……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挫败,她可以自欺欺人,可以假装毫不在乎,可以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来申诉着她的所有权,可以……可以做很多很多像她要做的事。可是她怎么可以在我的面前表现她的软弱?
“娘娘……”素语看着仪妃这个样子,心里也像是扎了根针一样疼,她哭着跑过去,再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仪般的抱住仪妃,喃喃的劝道,“娘娘……小姐……”
这样主仆情深的戏码本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而且这两人又不是完完全全是好人,可是就在这一刻,我的心就是禁不住一软,我轻轻叹息一声,举起右手,认真的对她说道,“我,宁惜御,今生今世不会对皇帝有半份俏想,若为此誓,如此断木!”说着,我将手中的银针倏地一下子飞出,针落于桌木上发出“匡拉匡拉”的响声,它们整齐的列成一排,我在银针上淬过毒,所以不过几秒,那条桌木就在瞬间化为了灰烬。
仪妃定定的望着我,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我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我直视着她探寻而愕然的眼光,心中一片坦然。古人不是最相信誓言这种东西吗?那我就以此明志。虽然我觉得这种方法愚蠢的可笑,但是也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好好安定下来。
“对不起……”对视良久,在我眼中,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任何的欺瞒,略顿了顿,她忽的目光殷切的看着我,“那……你可不可以……”
“帮你?”我嗤笑一声,这女人变得也太快了吧,我已经表明会置身事外了,她这样都不感到满足,却是要我帮她赢得这场“游戏”?我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了,我进宫自是有我的事要做,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立场来帮你,更何况,你以为我如何能帮得了你?”一个连自己的爱情都帮不了的人,如何能站在背后对别人的爱情指指点点?真是可笑极了!
“可以的,只要……”她坐直了身子,手指紧紧的拽住被子,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好,我不勉强你,毕竟现在是我在求你……可是,”她睁大眼望着我,笃定的说道,“这个请求,又或者是我们另一场交易,我保留……”
我不置可否,转身拿起桌上的药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我忽然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也许她的信心是有缘由的,可是我已经不想在去想那些很遥远的事,我想以后在宫中应该避免去见皇帝,那样祸事应该就会少很多吧……真的,但愿如此……
忙完了这一场,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我抬手擦了擦额前的细汗,踱步向前走着。灰暗的天色笼罩下来,微凉的晨风煦煦吹过,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笑容微微挂在嘴边,一切按着原来的计划有序的进行着,我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细细去想关于季韵冶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