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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连两人也跟著下了马,这两人都是富贵出身,骨子里究竟瞧不起低下的穷苦人,见状大皱眉头,再看余人老的老,少的少,驼的驼,个个衣衫破烂,又脏又臭,更无兴趣多看,齐齐转过头。
封君平却起了怜悯心,尤其看到其中一人面容丑陋,又是驼背,怜他残疾,便从自己干瘪的荷包里摸出最後那点碎银,朝那驼子走去,道:“这里除了尸骨,哪有什麽宝贝。你们别瞎忙了,回家里种田去罢。”
云锦书见他满身风尘仆仆,脸色疲惫,显然这些时日里为寻找他奔波劳碌,吃尽了苦头。他悲喜交加,却不敢开口,以免露馅。
边上祖鼎天忙装出贪婪之色,飞快从封君平手里抢过碎银,笑道:“谢大爷赏赐。咱们挖都挖了,也不在乎再累上几天,多挖些铜铁拿去变卖也是好的。”
余人均惦挂著地下的宝藏,纷纷附和。
封君平劝不动众人,大摇其头,倒也不便动手驱赶,当下拉著坐骑走到一旁,想寻片干净些的空地歇下。既然回来了,好歹耐心等上段时日。
看见封君平扯了段树枝充当扫把,开始清扫地面,又从马鞍後将帐篷卸了下来,楚梦深伸了个懒腰,对连冀笑道:“封大寨主敢情是要在此地长住了。我看这里山明水秀,还不错,我也想留下来住上他十天半月的。嘻嘻,连冀你呢?”继而压低声音,道:“喂,你我甥舅好商量。难得有这个好机会可以跟他日夜相处,我可不想错过。你就让我与他多亲近亲近,再带他回京也不迟吧?”
连冀也是和封君平同样的心思,长途跋涉到此,总得等一阵再做打算。京城那边有投靠在他门下的几家重臣镇著,赫连长佑又怯弱无能,谅也不会出什麽大乱子,於是颔首道:“就依你。半月之後,若不见人,我再用他来引锦书出现。”
他两人低声商议,全被耳力极佳的祖鼎天听个滴水不漏。一抹血色杀气倏忽自祖鼎天眼底闪过──他绝不容任何人妨碍他找寻地图。
“你想杀了他们?”入夜後,农户们都收了工,躺在一边休息。云锦书被祖鼎天拖到远处,听到祖鼎天的计划後,骇然色变。
“小声些。”祖鼎天朝连冀那边望了眼,见楚梦深正围著封君平团团转,罗嗦个不停,连冀则抱著双臂看好戏,没注意到他俩,他放下心,低声道:“地图事关紧要,决不能走漏风声。况且如今我们在暗处,容易行事。今夜你我就动手偷袭。”
“那封大哥他……”
祖鼎天常听云锦书将封大哥挂在嘴上,往日并不觉特别,此时听著,竟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他才是云锦书真正的大哥!那个封君平,凭什麽在云锦书心底占一席之地?锦书,只能是他祖鼎天一个人的……
这强烈的独占欲,从为云锦书吸蛇毒那晚起便在祖鼎天心中扎了根,日渐深刻。他深吸一口气,按下胸口那股妒意,笑道:“你担心什麽?你的封大哥,我当然不会伤他。”
“可是……”云锦书犹在迟疑。
祖鼎天陡地冷笑一声:“难道你舍不得连冀?”他紧盯住云锦书双眸,字字如针,刻意挑破云锦书心头所有旧伤疤。“那畜生把你当玩物百般凌辱,你不会还对他有意罢?”
心底藏得最深的记忆再被剥露,云锦书全身微颤,哀求道:“别再说了。我……我只是怕万一偷袭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会坏我们大事。”
他这个弟弟,一谈到连冀便慌乱失措,连谎话也说不像……祖鼎天深沈地看著云锦书眼内无处藏匿的担忧痛楚,终是淡然一笑:“你说的也对,那就暂且不去理会他们。”
云锦书想不到竟能说服祖鼎天改变心意,又惊又喜,尽被祖鼎天看在眼里。他外表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巨浪滔天翻腾不已──连冀,非死不可。
但不是现在。云锦书肯定不愿出手杀人,真打起来,说不定还会倒戈相向。单凭他一人,未必是众人对手。
夜深,天幕黑得令人发怵。慢慢地,月光劈开浓重云雾,洒落尘寰,照著一潭黑水,荒山寒月,别样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