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重新坐下,继续吹奏安魂曲。
楚应天慢慢把阿晚放进棺材,像新婚那日无比深情的在阿晚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合上棺木,亲手往棺材上钉铁钉。
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每砸一下就会有锃亮的火星迸溅,每一粒火星里,都有他和阿晚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些点滴滚烫耀眼,却在眨眼间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钉上棺木,楚应天从坑里爬出来,一铲一铲的把土填进去,没一会儿,一个半人高的土堆便出现在山坡上。
楚应天拿了一沓纸钱放到土堆上用石块压住,拿起旁边空白的木碑准备写字,手却抖得根本拿不住笔。
沈柏吹出的安魂曲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楚应天握拳狠狠咬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提笔在木碑上写下自己妻儿的名字。
立好木碑,楚应天把带来的纸钱都烧了。
阿晚跟着他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到了下面,他希望她能过得好点。
最后一张纸钱烧完,火光完全熄灭,楚应天眸底的光亮也就此熄灭,浑身的力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沈柏吐了树叶,走到楚应天身边探了探他的脖颈,触手滚烫,脉博很乱,发高热了。
情况不大好,沈柏眉头微皱,抓起楚应天扛到肩上,歉然的对阿晚说:“对不起,我会让他好好活下去。”
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只有寒冷的夜风轻轻卷走地上的纸钱灰烬。
沈柏把楚应天扛上车,尽管知道城门可能早就关了还是驾着马车往回赶,在城门口歇一夜,明天一早进城给楚应天看伤也是好的。
马车上没挂灯笼,有点看不清路况,沈柏回城的时候驾车驾得很慢,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子时,沈柏勒了马缰绳,正准备钻进马车里凑合一晚,厚重的城门却吱呀一声打开。
沈柏诧异的咦了一声,还以为城里又出了什么变故,却见顾恒舟骑着猎云缓缓逼近。
在驿站歇下,他退了那身暗金色铠甲,只着一身墨色银丝绣飞鱼劲装,守城官兵举着火把,火光攒动,他身上的银丝飞鱼鳞光闪闪,惯来冷肃的面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明明灭灭,却透露出奇异的温柔缱绻来。
好像他一直守在这里,在等着她回来。
沈柏忍不住弯了眉眼,却听见顾恒舟冰冷的质问:“还不想进城?”
得,还在气头上呢。
沈柏不敢招惹他,连忙回答:“想想想!”
说着话,沈柏抓着马缰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哒哒的进城,顾恒舟策马在旁边和她并行,过了两条街,看见有个医馆,沈柏试探着开口:“顾兄,回驿站之前,我能不能先去医馆拿点药?”
虽然赵彻答应让楚应天随行,但楚应天伤成这样,若是成了累赘,他心里应该多少会有些不满,沈柏当然希望能尽快让楚应天的身体恢复起来。
顾恒舟绷着脸没说话,沈柏全当他默许了,把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跳下马车敲门。
伙计早就睡下了,沈柏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伙计端着油灯把门打开一条缝,戒备的看着沈柏:“大晚上的干什么?”
沈柏直接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伙计:“我有个兄弟伤得很重,劳烦伙计请馆里的大夫看看,我愿意多出一倍诊金。”
沈柏语气软和,出手也大方,伙计犹豫了一下把门打开:“我先去请郎中,你把你兄弟弄进来吧。”
沈柏立刻道:“有劳啦!”
沈柏说完转身想去把楚应天弄进医馆,顾恒舟已面无表情的把楚应天扛出马车。
没想到顾恒舟愿意帮忙,沈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大大的笑脸:“顾兄,谢谢啦!”
顾恒舟冷着脸不理她,径直把楚应天扛进医馆。
郎中也睡下了,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收拾妥当跟着伙计过来,楚应天还穿着囚服,一身的血,郎中一见顿时皱眉,神色凝重的看着沈柏:“他身上穿着囚服,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把他带过来的?”
沈柏正要解释,顾恒舟直接亮了腰牌:“我是镇国公世子顾恒舟,你尽管给他治伤便是。”
郎中和伙计都骇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这么面对面的跟镇国公世子说话。
伙计是个机灵人,回过神来就想去叫其他人,沈柏温声道:“此番世子殿下有公务在身,不想惊扰城中百姓,小哥帮忙烧些热水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