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两天,那皇帝终于坐不住了,晌午时分,令主用花草变幻出来的家丁上楼报信,“回禀主上,大门之外来了个面白无须穿黄衣裳的人求见。”
令主和左膀右臂交换了下眼色,砰地一变,他们俩摇身变成了妖娆的姑娘,一左一右坐在松鹤屏风前。令主清清嗓子,“回禀什么,直接带上来就是了。”
家丁一溜小跑出去带人了,令主负手走到雕花栏杆前,这楼建得很高,长安的街景能尽收眼底。里坊间又传来哭声了,这两天城里死了不少人啊,等见过了这位皇帝,他就该出去镇煞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有人一级一级登上来,走得不急不慢。他捻着酒杯回过身来,看见那张脸,一丝笑意爬上了脸庞。
来人也打量他,他戴紫金冠,穿竹纹白袍,金丝缘边的圆领上,中单整齐地交扣着,衬出朗朗如日月的风骨。他的脸,不是人间男人能达到的长相,每一片眼波,每一道肌理,处处精致刻骨。皇帝慢慢仰起了唇角,果然麒麟瑞兽,非凡物可比拟也。
璃宽茶和大管家在一边旁观,对这位人皇的根底很好奇。当看见他的面貌时,悄然对望了一眼。先前猜得没错,明玄的确就是叶振衣。可是五官虽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魄却一点都不像。他是空顶了张脸,里子耐人寻味得很。照他们的修为,看不穿他的真身,但令主的眼睛里金芒微漾,想必已经有答案了。
“我登门拜访,令主怎么不来迎我?人间可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皇帝老神在在,一面说,一面调转视线扫了屏风前的美人一眼,“蜥蜴和傀儡?令主的喜好还真奇特。”
璃宽茶和大管家对立刻被戳穿感到很气愤,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他不也不懂吗?不过这究竟是个什么鬼,修为应当不在令主之下。他们茫然看向令主,令主一向睚眦必报,想来也会呲哒他两下。
令主当然不负众望,“一缕残魂还能凝结起来,你够可以的。好好找个地方养魂不行吗,跑到人间干什么来了?”
皇帝脸上表情瞬间就难看了,“麒麟不愧是麒麟,慧眼如炬啊。既然如此,那就开门见山吧。我今天来,就是相请令主出山,辅佐我开创盛世。”
令主哂笑一声道:“我只辅佐明君,你是个什么东西!披头散发,青面獠牙,长得这么难看,有资格驱使我吗?”
所以是不能愉快地谈判了吗?罗刹王原来的设想里,根本没有这样的套路。他知道黑麒麟的战斗力冠盖天下,但自己手上有王牌,不怕他不屈服。谁知这东西这么难搞,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寒着脸,沉声告诉他,“令主别忘了,只有本君知道尊夫人的下落。令主和魇后不是夫妻情深吗,怎么,大义当前,夫妻感情沦为粪土了?”
令主心头大大地波动起来,他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去掐死这只罗刹。绑人所爱进行要挟,是最可耻的手段,现在的妖都不屑用了,这只和时代脱节的怪物居然沾沾自喜,真是不要脸到家。
“有一种爱,叫迫于无奈,你没听说过吗?”
令主无可奈何地告诉他,“最近我常在思考,强扭的瓜究竟甜不甜,答案是……还可以。所以我要娶的那位,在第一次逃婚无果又落进我手心里之后,不得不第二次嫁给我。我看得出来她不怎么高兴,她丢了之后,我也用这段时间进行了反思,有没有必要为了救一个不爱我的人,和一只罗刹同流合污。当然了,救还是要礼貌性救一下的,所以我来了,来后没有去见你,先欣赏了一下长安风光。长安真是人杰地灵啊,只不过鬼气森森,到处都很臭。”
罗刹王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礼貌性地救一下?看来是不打算当回事了?”
他哼笑,“既然如此,留着似乎也没什么用了,那我吃了她,令主不会介意吧?”
令主扬眉一瞥,“快和我成亲的女人,你却打算吃了她?我来中土,四方皆知,如果多时不见昭告天下,上头可是会发现的。得罪我,你这意生身的名可顶不成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这黑麒麟果真如传闻中的一样难缠。罗刹王很气恼,但权衡利弊,只得忍耐,平了平心绪道:“大家都是爽快人,究竟救不救,别再绕弯子了。”
令主挠了挠额角,“想救,但又怕别人说我□□熏心,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幻化出人形的罗刹王,这时候也忍不住想暴走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咬着槽牙一笑,“看来我与令主是谈不下去了。”
“别啊,可以再商量一下。”
他叫住了欲转身的罗刹王,“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你听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句话吗?”
罗刹王铁青着脸看他,不情不愿拱手,“愿闻其详。”
令主笑了笑,“如果为女人放弃大义,确实说不过去。但要是为兄弟,那就不一样了。你看这两位,一直伴我左右,对我来说和亲兄弟一样。要不然拿他们交换我的女人吧,一个换两个,你还赚到了,你看怎么样?”
边上的璃宽茶和大管家都快哭了,心里惨叫起来,虽然兄弟这称呼让他们受宠若惊,但拿他们换魇后是什么意思?好伤心啊,追随了千年的老板居然这么不仗义,为了救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女人,拿他们堵枪眼,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事先都没有和他们商量一下,万一这个大头鬼答应了,那他们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