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站失火长宁失踪那天起,她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
妹妹被劫走了,她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那日驿站大火,赵大娘抱着长宁往外跑,却被人捅了一刀,当场就痛得倒地不起,眼睁睁看着长宁被一群蒙面人抢走。
得亏那一刀没伤及要害,赵大娘才捡回了一条命。
官府调查后,猜测是寻仇,说对方既然选择带走长宁,而不是就地杀人,肯定会拿长宁当筹码跟他们谈条件。
但已经过去三天了,劫走长宁的人像是就此销声匿迹了一般,没送来任何消息。
樊长玉自问没结什么仇家,若说唯一可能会被报复的,也只有清风寨了。
但清风寨余孽也尽数被官府清缴,便是还有一两尾漏网之鱼,也万不敢在蓟州主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那日救她的那些行为诡异的官兵,她本以为是山匪假扮的,最后却从李怀安口中得知,卢城那边怕蓟州主城撤走了太多兵力无力剿匪,派了一队轻骑过来帮忙。
不可能是山匪劫走长宁,樊长玉想起清风寨大当家说的,当年押送藏宝图的并不是自己爹,而是一个叫马泰元的阉人,她便怀疑到了迄今还是一团谜的爹娘的仇家身上。
她这两天也四处打听过关于四海镖局和马泰元的消息,发现那山匪头子并未说假话。
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官府当初审讯那些黑衣人的卷宗了,樊长玉也是实在想不到法子了,才想着来找李怀安帮忙,看看关于她爹娘的死和她家两次遭遇歹徒的卷宗。
下人进府通报后,她已在这前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心里压着事情,坐久了憋闷,才走到廊下透透气。
书办从回廊另一头疾步走来,见了樊长玉,客气道:“大人在文经阁,姑娘且随我过去吧。”
樊长玉道了谢后,便大步跟上,这府上的秀丽景观是半点无暇观赏了。
文经阁烧着地龙,一进门便暖意袭来,初春的寒意全被挡在了屋外。
李怀安一生绯色官服坐于案前,正执笔批阅着文书,比起樊长玉初见他时的温雅和气,穿上这身官袍,他身上似乎多了几分疏离和威严。
书办恭敬道:“大人,樊姑娘来了。”
李怀安这才从堆积的文书中抬起头来,搁笔道:“叫樊姑娘久等了,蓟州府所有卷宗放于文库,让底下人去安排费了些时间,现在可以过去了。”
他是李党,前来蓟州又是暂代贺敬元的职位,一来就查文库里的卷宗,说出去终归是不好听,何况再带旁人进去,总得将不相干的人都暂且支开才方便。
樊长玉道:“是我给大人添麻烦了。”
李怀安望着她笑笑,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雅纯粹的读书人:“若不是樊姑娘,李某或许已命丧山匪之手,查看卷宗,尚还在李某能力范围内,樊姑娘无需客气。”
快出门时,他看了一眼樊长玉的装扮,唤书办取来一件斗篷,道:“文库里的卷宗若要外借必须记录在案,樊姑娘随我进去看吧,未免引人耳目,还是披上这件斗篷。”
樊长玉知道他私用公权帮自己,也怕给他带去麻烦,将斗篷披上,兜帽一戴,瞬间遮住大半张脸,只余一截下颚和淡红的唇露在外边。
李怀安视线掠过,多停留了一息。
出门的这一路,樊长玉都没遇上其他人,想来是被李怀安支开了。
到了地方,就见大门外站着一队森严的铁甲卫,李怀安出示令牌后,铁甲卫才放行。
樊长玉跟着他进了那高大又显得阴沉的楼阁,这才发现所有的门窗都蒙上了一层黑布,只有一豆灯火浅燃着,里边一排排书架几乎看不到尽头,书架上密密麻麻放着竹简文书之类的东西。
李怀安端着烛台走在前边,根据书架上的标号寻了一阵,从中拿起一卷:“去年十二月的,找到了。”
他递给樊长玉,樊长玉赶紧翻看起来,李怀安似乎为了帮樊长玉照明,端着烛台站近了些,却又还隔着小半步的距离,不会让人下意识排斥。
樊长玉匆匆翻阅完,脸上的神情却更凝重了些:“这卷宗上写的我爹娘遇害,的确是山匪为了藏宝图。”
李怀安眸子微动,到底没说有人篡改卷宗这样的话,能在蓟州只手遮天篡改卷宗的,大抵也只有那位亲去卢城守关的蓟州牧了。
他温和道:“兴许是那山匪头子为了活命,骗了姑娘。”
樊长玉没说话,她就是去打听过后,确定山匪头子没骗自己,才敢冒昧来找李怀安的。
这份卷宗,到底是官府故意写成这样的,还是为了结案草率胡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