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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端着蛋卷移去隔壁桌。
林闵终于从后厨出来了,看到李一诺,眉头蹙了蹙,慢吞吞走过来指着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问:李秤砣,你到底想不想减肥了?李一诺赶紧把蛋糕移到端午跟前,造谣蛋糕是端午点的。林闵走开后,端午问李一诺是不是在跟林闵交往,李一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摇头否认,却在各自回家前严肃地警告端午不要告诉她妈妈。
两人刚刚离开“茶米”就跟陆双溪和她新结识的朋友狭路相逢了。端午本来想直接过去,结果陆双溪在错身而过时不轻不重的一声“呸”,立刻惹火了李一诺,李一诺虽然自己也时常欺负端午,却绝不允许别人欺负,而且还他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于是恶狠狠问一句“你哼什么哼,欺负人没够是吧”一脚就把陆双溪踹得差点跪下,陆双溪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转身便要来抓李一诺的脸,端午挡开,面上一副“算了算了不要打架”的表情,却假公济私地用力推陆双溪一把,如此明显的以二欺一,陆双溪两个原本站在一旁摇摆不定的朋友便立刻确定要动手帮忙了,于是,女生们在路边的巷弄里抓脸蛋揪头发很快打成一团。
暑假的尾声,聂明镜忙于准备G大传统的下马威式入学测评,聂爷爷委托休假中的周衡带着端午去了一趟南方小镇——综合聂家对端曼曼的态度,聂爷爷在这种时候还能记得要端午去南方给个交代,周衡其实挺惊讶的。
在候机室,赶来送机的聂明镜问端午:“你那里有多少钱?”
端午老实道:“我妈留给我一张□□的副卡,里面有八万二。”
聂明镜闻言抽出自己的副卡递过来,不由分说道:“以后你用这张。”
端午愣着没说话。她没有从端曼曼以外的人手里要过钱,包括聂东远,所以聂奶奶会跟两个女儿说端午跟聂东远不亲。
聂明镜耐心地等着。
端午半分钟后掩面伸手。
周衡默不作声地围观这对关系依旧生疏的兄妹。聂明镜其实可以把卡放到端午的行李中,让端午自己去发现,但他没有,他亲手把卡给端午要端午亲手来接,用意很简单——端午以后要习惯伸手跟他要东西,要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给的帮助。
周衡带端午去的小镇名字叫石达镇。
端午是知道石达镇这个地方的,端曼曼以前时不时地往这里的一个邮政账户打钱,经济宽裕的时候是五千一万,经济条件不好的时候是一两千。
端午在石达镇见到了年过花甲的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盯着端午带来的骨灰盒眼泪横流。他们让跟了有妇之夫的端曼曼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她果然就再也没有回来。
端午也看到了端曼曼曾经念念不忘的那两棵梧桐树。端曼曼小时候在梧桐树下跳皮筋儿、乘凉、背书……较粗大的梧桐树上果然歪歪扭扭地刻写着“杨素素是个王八蛋!!!”这样的字迹。三个变形的感叹号充分表达出端曼曼当年跟小伙伴闹掰的悲愤。
石达镇是个古镇,有大约两三百年的历史,镇上有古香古色的祠堂、老镖局、古戏台、庙会广场、青石板桥、湖心亭……周衡把端午留在端午的外公外婆家,自己一个人带着单反相机用了两天的时间徒步在石达镇和附近的清河镇、朱雀镇、凤凰庄闲逛,偶尔漫不经心地拍几张有特点的照片。新域科技最新开发的网游需要一些古香古色的背景,周衡虽然本意是度假,但是既然出来了,就顺手拍一些资料图片回去,随便最后能不能用得上。
周衡在第三天的午饭前回到石达镇,按照之前跟端午的约定,他们午饭后要开车回市区,在市区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去机场。
因为市区到石达镇有一部分是山路,崎岖不平,周衡在机场直接租的就是西部大片里常见的越野车,但即便是越野车,全程一刻不停地赶下来也要四个小时,这意味着如果想要避免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走夜路,他们最好在两点之前出发。
周衡回到端午外婆家小院儿的时候,端午正一个人蹲在梧桐树下的凉荫里择菜,周衡打了声招呼,本来要走开,但是看到端午孤独的背影,掂了掂相机,走向端午。
“端午,要回去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端午没什么精气神儿地道:“收拾好了。”
“去跟你外婆聊会儿。”
“我择菜呢。”
“厨房择。”
端午闻言后脚跟转半个圈,背对着周衡,表达着悄无声息却显而易见的不满。她一点都不想去厨房,她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不一样的不熟悉的端曼曼,端曼曼只能跟她是最亲的。
周衡伸手掩住眼里细碎的笑意。
李遇恒的侄女,跟端午一样的年纪,据说胸部纹着第一任男朋友的的生日,倒也聪明,纹日期不纹姓名,以后遇上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那个日期的意义可以随意发挥张冠李戴,譬如第一次见眼前人的日期,第一次吵架的日期,第一次接吻的日期,第一次收礼物的日期……相较之下,聂明镜的妹妹,这个跟周末是“忘年交”、十七岁的年纪还要被拧着耳朵教训的端午,单纯的让人心生怜悯。
端午最后也没去厨房跟她外婆聊天,倒是她外婆,在最后一顿饭的饭桌上细细碎碎唠叨了一箩筐,大约是察觉到端午别扭的占有欲,没再提端曼曼,一直夸端午出落的漂亮,虽然肉肉的,但好在是骨架小,不显胖。端午当着周衡有一点点害羞,但总归是没再避着外公外婆沉甸甸暖烘烘的眼神,最后要走的时候端午甚至答应了两个礼拜一个电话以及明年暑假有时间就再来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饭后不到两点钟就上路了。车后座堆着端午外婆一定要让他们带走的各种腌制食品,端午上车前翻了翻,有泡菜,有香豆干,有牛肉粒,有鸭脖,有腊肉……考虑到后面四五个小时单调的车程,端午外婆还去镇上唯一一家超市买了一些饮料和零嘴儿,嘱咐端午路上不要一个人独吃。
越野车只半个小时就开出了城镇。
端午啃着凤爪,望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灰扑扑的树,兀自发呆。
周衡余光看着端午眼里不尽的迷茫,温和道:“端午,我后座的背包里有个平板电脑,你要不要拿出来看电影?”
端午听到“后座”两个字,目光迟缓地往后看,然后意识到整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端午啃完鸡爪,戴上一次性手套,抻着脑袋开始在罐子里刨着牛肉粒吃,刨着刨着,她的眼眶就湿了,端午悄悄抹掉眼泪,呼吸也轻缓得几乎听不见——石达镇越来越远了,端曼曼也越来越远了。
两人从高速公路上下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赶上市里的下班高峰期,在主干道上堵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预定的酒店。周衡踩刹车的时候往车后座看了看,端午缩成个虾子睡得一脑门儿虚汗。八月底的天,北方倒还好些,南方依旧是酷暑模式,中间那段烈阳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崎岖不平的土路,简直能把人烤熟了,眼下到了夜晚,情况也并没有好转,整个城市像是给一个大笼屉罩着,湿热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