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江采所说的那个易初莲,和玉虚昆仑山也有着些许微妙的关系。
因此再三向大黄确认:“你真的认得这画中所画,是你们的玉虚昆仑山么?”
大黄默默颔。
“玉虚昆仑山……”
江采慢慢捂上了心口,抓着衣领激动道:“莫非易公子是玉虚昆仑山的弟子?”
玉虚昆仑山,以往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是一个仅在传说中存在的地方。
如今的天下,问道修仙者数不胜数,每个人都抱着得道成仙的梦想炼丹修行,便是自闲山庄这种地方,原本仅是远在洛河城的土财主,也能与修仙产生一点联系。
修仙的人多,真正成仙的却寥寥可数,其中一个就是昆仑掌门凌虚子的师叔,紫微真人。
紫微真人是个美貌非常的女子,年纪轻轻,道法高深,百年前的一个除夕之夜,于洛阳城中历劫飞升,飞升之时,似乎还不到二十岁。
据说紫微真人飞升之前,洛阳城内雷电交加,一道天雷正好劈在紫微真人所住的房顶上。
房屋坍塌,升起火光来,待人们提着木桶瓜瓢终于将火扑灭时,却见紫微真人蹲在满地的废墟瓦砾中间,毫无伤,洛阳城上空的天门大开,一道金色的光芒穿透层层黑暗投射在紫微真人的身上,天门旁,祥瑞千里,金莲盛开,一只只仙鹤盘桓在洛河城的上空,紫微真人脚踏金莲白鹤,消失在天门的尽处。
因为她,昆仑成为天下修仙者的圣地。
这些事,还是我听师兄说的,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还问我羡不羡慕,我却摇了头。
旁人只能看到修仙者羽化成仙那一刻的辉煌与荣耀,却不知道凡是能得道成仙者,必是经历过凡人无法承受的历练和痛苦。
我这个人最怕吃苦了,在我看来,书中描绘天宫里云雾缥缈,彩霞万丈的奇异景象,终究比不过凡人家里生火做饭时的烟火气,天宫里的那些仙人,一个个冷冰冰的,说是无欲无求,还不如天桥给人算命的瞎子半仙来的有趣。
与自己的亲朋好友永别,去过那种无聊到霉的日子,单是想想,就觉得是一种折磨。
师兄说,他也不想成仙,我问他既然不想成仙,为何偏偏要去修仙,师兄说,是因为他长得太好,放着这样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慢慢变老,是一种罪过。
我觉着师兄也在等一个人,就像江采一样,在那个人没来找他之前,他不敢变老,只能凭借修仙来保持自己年轻时的容貌。
江采的神情中难掩欢喜:“我就知道,易公子修行高深,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可笑我找遍世间所有地方,却唯独漏掉了昆仑。”
其实也不怪江采,听师兄说,早在十几年前,昆仑还是远在天外的神秘仙山,与世人鲜有往来,直到凌虚子成为昆仑掌门,他们昆仑才在人世间渐渐地活动了起来。
只怕任谁也想不到,向来以清心寡欲,不问红尘俗事自居的昆仑门,会培养出易初莲那样张扬任性的弟子吧?
我问大黄:“你们玉虚昆仑门,有叫易初莲的人么?”
大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我耐着性子向他道:“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说清楚,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是在说自己不知道,还是在说没有?”
大黄道:“我不记得。”
说的也是,大黄都死过一次了,全身的灵皆已散去,如今能记得玉虚昆仑山,已是难得。
反正我们此行是要上玉虚昆仑山的,等到了山上,再和其他人打听,若那个易初莲当真是昆仑门的弟子,自然会有人知道他的。
我打定主意,向江采道:“实不相瞒,这位小哥哥就是玉虚昆仑门的弟子,早先……受了点伤,脑子不大好,记不得以前的事,我们要送他回昆仑门,等到了山上,我再帮你打听他们那里有没有叫易初莲的弟子,倘若真有,无论如何,也会让他下山与姑娘见上一面。”
江采喜不自胜,连连向我施礼:“多谢姑娘。”
我连忙将她扶起,有点不好意思:“不用那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嘛。”
从云台阁出来,我觉得有点烦闷,让大黄先回客栈,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沿着长街转了几圈,最终又回到云台阁。
站在云台阁下,仰头望着眼前的琉璃碧瓦,眼前恍惚闪现的画面,许多年前的那个少年,站在窗户边,对着底下热闹的人群嬉笑怒骂。
彼时,杏花开满长街,扬扬飘落,如雪一般,那人的身影却清洁无暇,堪比杏花白。
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开时,却从楼顶上坠下来一个东西,砸在我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