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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坤沉默了一霎。
话已出口,这段时间以来李野渡憋在心里的愤怒与彷徨也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连压抑的声音都带着以往从没有过的痛意,“你早就知道朱权拿大师兄做什么,你也知道师父养着我是为了什么,可你从来不说,甚至连一点儿暗示都没有,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是你们家院子里圈养的一只家畜?”
那坤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手臂,被李野渡毫不客气的一把打开。
“你跟大师兄认识了那么多年,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还是那样的一种死法……那坤,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那坤的脸色变了,“我认识吴何的时候,他已经……”
“已经被当成了温养兵器的炉鼎,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旁观?不必有丝毫的内疚?”李野渡冷笑,“那我呢?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有高人一头的优越感?就像看着养在笼子里任人宰割的鸡鸭?”
那坤怒道:“不是那样!”
李野渡看着他,知道自己心里这种复杂的感觉里是有一点儿羡慕和嫉妒的。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被朱权当成是徒弟,可以把自己秘密在做的事交给他去办——有事弟子服其劳。在朱权根深蒂固的旧式的观念里,也只有这样无怨无悔替他跑腿的人,才算是他真正的弟子吧。
李野渡艰难的平息自己心里的怒火。或者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发泄满心愤怒,然后真正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机会。
“我以前……”
李野渡摆摆手打断了他,“你跟朱权的恩恩怨怨就不用再拿出来说了。在我看来,你所说的那种报恩的观念是很可笑的。朱权救了你,然后你就扔掉良心,抛开礼义廉耻,一心一意替他行凶杀人——你真会糟蹋知恩图报这四个字。”
那坤微垂着头,脸色微微泛白。
“‘特事科’不抓你,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参与了这件事。”李野渡望着窗外,眼里浮起一丝模糊的感慨,又被他飞快被压了下去,“至于你我……从朱权杀掉大师兄开始,我就不再当自己是他的徒弟了。当然,或许他从来也没当我是徒弟。”
李野渡站起身,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他,“那坤,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阿渡!”那坤惶急之下,几乎带翻了腿边的凳子,“阿渡,我从来没当你是……我以往待你如何,你当真看不出?”
李野渡背对着他,沉默不语。在他心里,并不仅仅是为自己的经历抱屈,更多的则是无法释怀那坤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大师兄用那样的方式无奈且屈辱的死去。他虽与吴何不亲近,但骨子里却把他当做家人,他无法忍受的是同室操戈这种惨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李野渡摇摇头,“师父养我做什么……你早就知道吧?”
那坤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从未明说,我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不敢相信,自然也就不会跑去对李野渡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那大师兄呢?”
“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那坤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东西温养在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法子剥离……”吴何稀薄的生命力完全附着在了那把兵器上,即便有法子取出兵器,吴何也脱不开一个死。
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为自己的缄默辩解的借口。他知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李野渡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坤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毫不迟疑地答道:“三百年前,为了抢夺天璇枪和玉衡剑,我替他杀了‘千机门’的两位长老,最终挑起了修真门派与妖修之间的一场大战。这一战,修真界死伤惨重,师父渔翁得利,一口气收了两件法宝。”他深吸一口气,“我罪孽深重。”
李野渡心中震骇,“三百年前?!”
原来传说中语焉不详的一场灾难,起因也在这七件兵器。
“那时你就知道他筹谋的事情了?”
那坤眼中闪过痛悔的神色,“我心里有猜测,但是……但是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