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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看法太灰暗了,为什么就不能看到些明亮些的东西呢?阎非璜,既然你对这样的现状不满,干嘛不参与进去改变,反而要在外面说一些怨言,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这就算是仁义了吗?”
“小黄,你为什么总是看不清现实?就算为这些物件着想,流入私人藏家手里也要更好一些。那枚哪个皇帝的金玺不就是被上级领导摔坏的吗?难道你忘了,那官员下去视察博物馆,听说摸过皇印就能官运亨通就非要摸摸看,结果把金玺摔瘸了一个角,这还是你和我说的。”
“都已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了,现在……”
“现在什么?难道你忘了那些博物馆里,哪里有这么好的设备保管?地方一级的,馆藏实在太多了,干脆用报纸一包,就可以塞到库房的哪个角落里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流到私人藏家手里去,至少能好好保管,多少年之后又是一件传世之宝。”
“闭嘴!阎非璜,别再转移话题了。况且所谓文物,如果不能证明一段历史,就算它再完整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件没有灵魂不会说话的俗物,除了被人亵玩,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单为物件着想,也不能流出去!”黄翎羽仿佛这几年寡言少语的脾性都在这一刻爆发了一样,越说越是激动,“现在是被我发现,要是真被抓了,判个无期,到时候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话说出,不单阎非璜,连黄翎羽都呆了。他忽然冲上一步捉紧阎非璜的衣领,把他掼在帐篷里的睡袋上,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恶狠狠地逼迫道:“太愚蠢了,实在是太愚蠢了,为了这种极端的念头,你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去自首,然后你把那几个人都抓过去。”
阎非璜没有还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抱了上去:“我难道会是这样的人吗?”
“自首加上立功,想要减刑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你认为我会是这样的人吗?”沉默之后仍然是委婉的拒绝,拥抱却更紧了。
……
漆黑,寂静,疼痛。
黄翎羽辛苦地睁开了眼睛,完全昏黑的视野里什么也看不见,四周散发着潮腐的泥土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后颈上激烈的刺痛一阵紧接一阵,一幕幕片断才断断续续地显现出来。
傍晚的时候,两人激烈的争吵才暂告一段落,仍然毫无结果。两人停止争执的原因是将至的阴雨,考虑到被捆缚在墓穴里的盗墓人有可能会被雨溺着,他和阎非璜一起穿过黑暗的树林。
……但是墓穴里已经没有人,两人各怀心事地爬出墓穴,都是有些神思不属。再后来,他只记得似乎看到挥向自己的铁锹轮廓……还有呆立于另一边的阎非璜。
黄翎羽挪动着自己的手脚,发现喷出的气息竟然能拂回脸上,腰部以下被埋在了泥里,根本无法动弹。眼前的黑暗和狭小的空间得到了解释——他被埋在了墓穴中。
之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他努力地回想,只引来阵阵的昏眩。
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是没有惧怕,下一刻也许就面对着窒息死亡的命运也不是不会让他担忧,但是在这一刻,存活下去的强烈欲望战胜了一切。他用颤抖的双手扯下上身的衬衣,将后颈的创口紧紧地包扎好,然后就着狭窄的墓穴半折起身,准备将自己从泥土的困缚中弄出来。
他白天进来过,知道墓穴大致走向。淮南王被发配到南蛮的两广之地,地位其实并不高,墓穴也比其他王侯气派要小得多。然而,足够了,墓室里的空间足够容纳从墓道中转移出来的泥土。
在事后,黄翎羽也不能回想得起那究竟是用了多大的毅力,用摸索到的陶片将填满墓道的泥土一块一块地挖出,抽出双腿,然后将泥土推进墓室,清理出能容他通过的墓道。
最后一段路是最困难的,头顶的泥土之外传来很细微的响雷,紧接着泥土被南方的大雨湿润了。完全被洇湿的泥土成了泥浆,黄翎羽只能闭着眼睛堵上鼻子,蚯蚓一样在泥浆钻行。肺部因为缺氧而撕裂一样的疼痛,就在连他自己也几乎要陷入昏迷中时,钻行出去的指尖终于感觉到清洁的雨滴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