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祥突然震动了一下,“你……你早就知道你不是……”
“我不是爹亲生的。”圣香慢慢地说,“那……也……没有什么……二哥。”他缓缓转了半个身,手里那几枝梅花跌在了地上,他用手去拍柴房边那一棵松树的树干,拍上了,便停住不动,“二哥、二哥……”
赵祥被他这两声“二哥”叫得心头颤动,不知怎地兴起了一种不安的预感,“你到底在搞什么?”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刚才的震怒已经过去。
“我有个朋友,虽然曾经是个大坏蛋,但现在不太坏,我想救他的命。”圣香说,身子已经转了过去,背对着赵祥,“但是有很多人想他死——很多很多人。”
赵祥厉声道:“这等事你该交给军巡铺!杀人行凶,那是罪恶昭彰的事,那是开封军巡铺管的事!不管有谁要杀谁,这等事岂能由你来管?”他一把抓住圣香背过身去的手,把圣香拉了过来,逼视着圣香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何况你是赵普的儿子!爹树大招风,得罪的人本就不少,你可知多少人等着抓爹的把柄?你如自认是爹的儿子,那就给我谨言慎行,不要胡说八道胡作非为!”
圣香对着赵祥的视线,他的眼眸泛着一股比赵祥想象的更安静的光辉,他并不太激动,只是也许有点索然、有点寥落,他说:“二哥,你知道皇上要杀我吗?”
赵祥骇然变色,“你说什么?这种话给人听见了还了得……”
“上次皇上请我去北固子门观景,”圣香轻声说,那声音有点缥缈,不脱一点淡淡的笑意,“赐我喝甜汤,我不小心打翻了那碗汤,结果汤翻进池塘,那些鱼都死啦……”
赵祥浑身一震,“你……皇上他……”
圣香凝视着赵祥的眼睛,慢慢地问:“二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皇上为什么要杀你?”赵祥压低声音,“他不是宠你宠得很吗?”
圣香淡淡地笑,“皇上怕我。”
赵祥没再问“为什么皇上怕你”,他不知道圣香究竟是谁的儿子,但从赵普把这孩子领进家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圣香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脱皇亲国戚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清醒地知道这对赵普来说是多大的危机,而圣香显然没有把“皇上要杀我”这件事告诉赵普,“爹不知道?”
圣香又笑了起来,“爹知道了会吓死。”
“你——打算怎么办?”赵祥问。
圣香一指一指地挣开赵祥抓住他的手,慢慢地再度背过身去,“我不会自尽的,我不是忠臣——”顿了一顿,他突然又说:“要杀我朋友的人都是高手,军巡铺救不了他。”
“你是什么意思?”赵祥突然醒悟了什么,顿时厉声追问,“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二哥!”圣香截断他的话,“皇上要杀我,别的很多很多人都要杀我,我不想我朋友死,我也不想自己死,更不想家里人受连累,所以——所以——”
他蓦然转身看着赵祥,“二哥你刚才听到了,救玉崔嵬,不容于天下——不容于天下,先不容于相府!你——和爹——把我赶出去吧!”
此言一出,赵祥如遇五雷轰顶,耳朵嗡然作响,呆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字地问:“你说什么?
圣香望着他,说一个字退一步:“我若不死,皇上不会放心,爹会救我,他饶不了爹——可是我不想死——所以——所以——反正最近家里乱七八糟,我惹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麻烦,有很多很多人要杀我,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和爹把我赶出去吧……否则,你难道想爹和相府陪我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