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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风袭面。
宛容砚武功不高,这一掌拼尽全力,却依旧足可致命。
卸不卸宛容砚的手臂?
宛容玉帛暗自叹了口气,这是他爹,他认了。
宛容砚一掌击出,满以为自己手臂不保,却见宛容玉帛放开了要扣他肩头的手,而自己这一掌全力而发,已堪堪到了他胸口。
这是他儿子——宛容砚突然惊醒,他儿子不愿伤害爹,做爹的却要一掌打死儿子!
“玉帛!”宛容砚脱口低呼。
宛容玉帛气凝于胸,准备硬接他爹这一掌。
便在这时,有人一声惊呼,“啪”的一声,来人窜到了宛容玉帛身前,但宛容砚这一掌来势太快,终是一大半击在了来人身上,一小半打在了宛容玉帛身上。
“砰”的一声巨响,两个人双双跌倒于地,宛容砚呆在当场,呆若木鸡。
窜过来的人自然是无射,宛容砚这一掌打得她口吐鲜血,内伤颇重,但她爬起来,什么也不顾,一头秀发披散,混着鲜血,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惊恐之极地伸手摸宛容玉帛的脸,“玉帛,玉帛,你怎么样?我……我不该让你来的,你不可以受伤!不可以受伤的!”
宛容玉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微笑了一下:“傻瓜,我没有事的,有事的是你,不要说话了。我没事的,别担心。”
“不是不是!”无射拼命摇头,“岑夫子说你不可以再受伤,我没事,我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你,只是你,你明不明白?”她爬起来,跪着爬过去,伸手去摸了他的人。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宛容玉帛支地站起,把她扶了起来,“我只是被震动了气血,你被震伤了内腑,你知不知道?”他伸袖拭去她唇边的血,心下无限痛惜,“谁让你冲进来的?你痛不痛?”
无射目中惊恐之色未褪,“我怎么能不冲进来?我不痛,你痛不痛?”
宛容砚这才吐出一口气,“玉帛。”他不知多么庆幸没有一怒之下打伤儿子,看见无射可以为宛容玉帛舍命,不禁有些震动。这个女子,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令人厌恶。
“爹。”宛容玉帛为无射点了几个穴道,眉头紧蹙,“孩儿并不是存心冒犯。”
“你们两个,到底把你娘和爷爷怎么样了?”宛容砚此时已知宛容玉帛并无恶意,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声o
“孩儿不愿爹娘和爷爷与绣坊玉石俱焚,所以才出此下策——”
宛容玉帛说了一半,无射咳了几声,抢话,“都是我的意思,是我要他下药迷倒你们三位,把你们带走,咳咳……”她苍白着脸,“之所以生此误会,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要怪他。他是好意,绝不是有心要伤害你们……”
宛容玉帛一把掩住了她的嘴,他不要听无射这样虚弱的声音,他只喜欢听她平日明亮的嗓子,听她种种奇思妙想奇谈怪论,不要听她这样的声音!“不要说了,我先带你看大夫,先给你治伤,好不好?”
无射推开他的手,用力摇头,“不好,一点也不好,你忘了,我们……我们租的马车……很快就要来了。现在去治伤,就走不了了。”她抬头看宛容砚,脸色憔悴,但一双眼睛出奇的明利,“伯父,绣坊没有了,还可以重建……咳咳……但是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若真的想保住宛容家的祖业,咳咳,你就应该走,带着绣品,绣工一起走,这个地方让给官府有何不可?我们可以在另一个地方重建一个新的璇玑书绣坊……咳咳……伯父,你想明白了没有?”
宛容砚震动了,真的震动了,当她披头散发,遍身血迹的时候,这个女子非但没有丝毫妖媚之色,有的,只是一种关心,一种给予,一种明晰!她的关心是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为你打算,她的爱也是真的,是毫不犹豫为玉帛去死!在伤重之际,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全心全意在乎他是否愿意不死,愿意离开?
“伯父,你死在这里没有丝毫好处的,你想过没有,你死之后,官府依旧会强占绣坊,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你们死了,苦的只是玉帛一个人。忠义是当不了饭吃的,只有对活人忠义,才是对祖宗最好的交待……”无射咳了一阵,拼尽全力叫了出来,“就像你不愿玉帛死在绣坊,你们的先祖怎么会希望他们的子孙死在绣坊?绣坊是死的,人命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之后,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剧咳起来。
宛容玉帛扶着她,眉宇间是混合着骄傲与凄凉的神色,“爹,跟我们走吧。”
宛容砚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无射,又看看宛容玉帛清晰的眼眸,陡然之间,觉得自己老了,孩子们大了,却又有无限的欣慰,混合着辛酸,“玉帛,爹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宛容玉帛为无射渡入一口真气,一边道:“我们已经遣散绣工,要他们到晋阳城金银山庄会合,今晚他们就会分别走,我们假托了爹的名义,还请爹谅解。”
宛容砚自然知道绣工对绣坊的重要性,眼圈有些发热,“你……”
“我们雇了四辆马车,再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来了,我们原本预计迷倒了你们三位便可以叫禄伯收拾好细软离开,却没想到……差一点误伤了爹。”宛容玉帛眼圈亦有点发热,“爹,是玉帛不孝,对不起爹。”
“爹差一点杀了你,若不是多亏了无射,爹纵是自尽也换不回你。无射……是个好姑娘,是爹一直看错了她。”宛容砚拍了拍自己的儿子,二十多年来,他以严父自居,从未有如此真情流露的时候。
宛容玉帛咬了咬下唇,神色又悲又喜,“爹!”他笑了,眉眼弯弯,无限光彩。
“我们快走吧!依计行事,叫禄伯收拾东西。无射的伤也要快些医治,咱们乘夜出城!”宛容砚抱起木岚,宛容玉帛抱起宛容释,无射倚着宛容玉帛,当先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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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释
等木岚醒来,首先便感到身处之地不断摇晃震动,似乎身处马车之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马车朱红的封顶。
“娘,你醒了?”入耳是宛容玉帛温柔磁和的声音。
木岚转过头来,神智尚未全复,只见宛容玉帛一身白衣上鲜血点点,无射斜靠在他身上,更早已是一身血迹斑斑,她闭着眼睛,却有更多的血从她咬紧的牙关之间溢了出来,而宛容玉帛眉目之间也带着疲倦之色,自己躺在厚厚一叠锦缎之上,那是自家积存的绣品。
木岚惊愕之极,自锦缎上坐了起来,“这是——”她四下张望,的的确确是身在马车之中,绝不是她在做梦!
“我们已经离开绣坊二百余里了。”宛容玉帛低声为她解释,“爷爷和爹在前一辆马车里,家里的财帛绣品都在车上,官府若要封查宛容书绣坊,只留下一个空壳,家里已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