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语朝黑褐色的药汁瞅了眼,也无二话,吸了口气,捧起就是仰头一灌,一气喝尽。随即便苦着脸拿过知云同时奉上的甜汤,直到漱去口中药味,方舒出一口气,"叫巫弋将当归的量减去些,难喝死了!"
"是。"知云微吁一口气,笑眯眯地将药碗撤去。这话皇上每次喝完药之后都会说,可每次的药份都仍照旧。祭司大人吩咐的,谁也不敢,谁也不想稍减药份。皇上这身子呀!着实要好好调理了。今春的那次,想起来都叫人揪心不已,居然是命悬一丝!
国事太重,但皇上的心事更重,其实是该好好休养的,但这些话,他一个内臣极难开口劝解,且即使劝了,皇上也不见得会听吧?唉。。。。。。
"对了,知云,什么时候在安元殿里添个火盆吧。都快十一月了。"妫语披上小秋递上的一件裘袍,随口吩咐。
"是奴才疏忽了,这就去准备。"知云心中暗惊,皇上的身子是愈来愈怕冷了。
"嗯。"妫语低首又翻开一道奏折,不过才看了几行,喜雨已捧了一叠文帙入殿。
"皇上,这是户部的秋后结算,请您过目。"
妫语接过,看了看数目,眉宇微敛,"都核算过了?"
"。。。。。。是。"喜雨应得有些迟疑。
"怎么?"
"回皇上,奴才的算术并不很好。。。。。。长光算术不错,不如等他办完差回来,奴才再与他核对一下?"
算术?妫语有一瞬的怔愣。她对这一项还真是荒废了许久了吧?"放着吧。你去忙你的好了,长光回来叫他过来就行了。"
"是。"喜雨微讶,皇上多才,但那些却是在未央宫打下的基础。可这算术一项,似乎未曾有特别的西席单独来教过呀。不过也或许是某位西宾曾传授过皇上一些吧。喜雨也未做多想,就退下了。知云其实也有疑惑,但他却以为许是才年及十六的女皇想学些新花样了吧?
直过戌时三刻,长光才匆匆赶至安元殿。"长光参见皇上,让皇上等久了。"
"起来说吧。"妫语示意小秋等侍从退下,才沉声问,"怎么样?孙业清可对麟州有什么看法没有?"
长光清平的声音稳稳地回荡在安元殿里,"柳大人说,孙大人对兵部诸事已基本上手,对麟州的情况一直谨慎有余,只是对于护州将军房延熙犹疑不定。"
"房延熙么,"妫语微拢秀眉,显得也有些为难,"他的心的确向着朝廷,但别家待他也厚,老麟王一事想必他已心存愧疚了吧?"
长光沉默了会,缓缓吐出一句,"长光以为,麟王若有异心,房将军仍会取大义而舍小恩。"
"话是这样,但朝廷若要收麟州之兵,只怕他也不愿。"此话一出,二人都无话可对了。沉默了半晌,妫语轻拍书案,"也罢,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暂放一放无妨。。。。。。刚才你探柳歇的口风,觉得孙业清怎样?"
长光稍稍斟酌了下,"柳大人说,孙大人刚直而尽责,只不过许是才任兵部尚书不久,处事上稍嫌莽迂了点,不得稳妥。"
妫语闻言轻笑,"这个柳歇,为人上果然是巧极了。"
长光不动声色地轻补了句,"只怕是过巧了。"
嗯?妫语微奇,能让长光如此说话,那这个柳歇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了?应该不是小事,难道就是在瀛州一行途中?妫语心中微明,长光这句话传达了一些极微妙的情绪,怕是想不去,却又不能回绝自己的差使吧?这次去柳府定是心有愆违了。嗯,也罢,以后不派他再去就是。妫语岔开话题,"啊,长光,听说你极精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