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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
抬起脸,一名老妇站在面前,我连忙将眼泪擦干,“没事,没事。”
是呀,已经决意要离开,又何必恋恋不舍?又何必在意这些?我吸了口气,直奔南边的九渡。出城是来不及了,六爷想是马上就会发现,只能走水路。我在铺子里换了身衣裳,又买了顶斗笠,终于在巳半赶到了九渡。
正要上船,忽然就骑来了一队人马。我心头一惊,忙将斗笠压低了些。
“奉晋岑王爷令,前来捉拿一名逃犯。”说话的是府中的沈万祥。我躲在人群后,连忙悄悄溜到船尾,“……凌州戒严,所有船只不得出城……”
我暗道要糟,现在是六爷最不该出现在凌州的时候,他本该低调地寻人,可现在居然是光明正大地显出名号来封城,看来是不把我抓回去不肯罢休了。心中一痛,却听舱中一名妇人爬了出去,“大爷,大爷,您行行好!我对岸的孩子可正等着我回去给他煎药啊……他,他发着寒,求您行行好啊……大爷!放我过河吧,大爷……”
那妇人涕泪俱下地跪趴在沈万祥的马前,沈万祥犹豫着,旁边一个渡客插了句嘴,“这位爷,放这条船过河吧。这船上总共那么些人,有没有逃犯看得清楚。”
“是啊,是啊,放她过河吧。”
沈万祥看了看一直哭求他的妇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等等,”他一步跨入舱中将所有人都看了圈。我心拎得老高,所幸身旁那个插话的渡客的身子微微前倾,正好挡住了我的脸。
沈万祥没有发现,便出了舱,放行。
船驶开渡头,远远还听见沈万祥在查问渡头摆渡的人“……有没有一个模样极为清秀,身穿一身蓝衫的年轻公子来过这里……”
声音渐趋渐远,进而听不见了。走了……我靠上舱壁,心中疼得针刺一般,手不禁紧紧抓住领口青色的布料,忽觉手中似卡有一件硬物。我摸摸领口,从脖子里掏出一块黄玉,小巧精致,握着温暖异常。另一面还刻有几行小篆,我仔细翻过来看,却是:倾国心系旻持庚辰年九月廿六子时。
旻持,旻持……
平澜,你会助我打下这个天下么?
……平澜指天发誓,此生定助六爷完成大业。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平澜,我真是喜欢你……
胸口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灼热得让人难以呼吸。情动处,即是离别时。昨夜的欢爱,曾经的誓言,如在眼前,可你我之间又岂能真心相守,毫无旁鸢?你的妻子,我的姐妹,为了这个名分,多少东西失去了,多少事情做错了,如今,你要我如何能够呆在你的身边?你赠以玉佩,心意我自明了,可我此生,却是终究要负你了……连那个誓言都无从实现……
“平澜姑娘。”
耳际忽然传来一声极低地轻唤,声音几不可闻,却让我立时心惊,拾起了十分的警惕。平澜纵是天打雷劈,也决计不会再回去了。爱恨情仇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但,自我跨出那扇府门,踏上这条船起,一切便不能回头。
“姑娘可是刚刚那位大爷要找的人?”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插话的渡客,一副生意人打扮,很面生,也并不年轻,一双细小而闪着狡猾光芒的眼睛正阴险地盯着我,如蛇蝎一般的人!我扫了眼舱中其他人,他们议论着逃犯,并没有太过注意这边。
他绽开一笑,有一种冰凉滑溜的感觉窜过脊背,仿佛一条蛇游过。我强忍住一个寒噤,没有说话,只是戒慎地盯着他。
“姑娘莫惊,我……”他凑上前,用更低的声音道:“在下兰裘生,是从神都过来的。”
神都?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忽然就这么平静下来。神都,或许就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先生叫我别怕是何用意?”
他看着我,笑得更加阴滑,“姑娘才华,兰某早有耳闻,如今……如今十二皇子众望所归,登基在即,新朝才立,正是求贤若渴之际……姑娘,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