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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他从不知道七日这般难以渡过,可是,她没有醒。
思绪到这里一断,他复又瞧自己的双手,在清月下微颤,那种感觉依然存在。只知道自己从未如此焦躁过,看着她时断时续的呼吸,他几次想一掌下去,断了她的痛苦,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是怨他么?冷淡的笑,戒慎的眼神,说话都是字斟句酌。是防他么?
直到桓河一役……她说过她不会骑马,然而那一处孤身奋战里,却眼见着她不避刀剑地冲过来,向他伸出一只手。没有顾忌,没有防备,没有斟酌,没有闪避,甚至连那平时因为要顾及她姐妹的小心翼翼也没有,对上她的眼,里面全是他的身影,笔直地过来,拉住他,走!
这算不算是生死相与?从记事到现在,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生死相与的感受,行军打仗,身先士卒,全军的性命都交在他手上,但那不是真心的同生共死,他只是想要胜。然而那一刻,他却感受到了份量,手上、肩头,还有着她。
惯使的剑不觉重了,她却始终冷静如昔。直到冲出阵来,她却开始颤抖。是为了刀光不避的厮杀?亦还是为了两人的性命?亦或,只是因为他?
不自禁地搂紧了她,她是冒死来救,那一刻纵马的时候,她所想到的就只是他么?她就没有想到自己不会武艺、不会骑马?她就没想到自己可能没见着他就已经死了?
原来生离死别竟是这般容易!
如果,如果虞靖没死的话……
那一个傍晚,看着儒辉与鲜于醇抬回了虞靖,她心冷,他也跟着心冷。虞靖的死,似乎把她眼里最后那一点点光亮都一并带去了。
后来,即便知道她会走,可是依然放任自己要了她。那一身秋夜里的中衣单薄,她看去如此荏弱,淡月下,那白色的中衣轻轻透出盈润的光晕。或许有几许冲动在里面,然而,那晚,他是真的没打算放手。
因为,他手中有燕巧,他以为,她根本不会走。谁想,才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人去无痕!找人!这辈子都没这么心乱过,无法冷静思考,只想着要找人!以为她便这么一走了之,从此不见!
直到,儒辉送来了谌鹊的罪证。谌鹊从来都是要除的,然而会让儒辉也插手的,在大仇得报之后仍会插手的,就只有她了。
会留住儒辉不放,是因为她,知道她对朋友的看重,所以,软禁了燕巧,所以,留住了儒辉。如若不是宣霁的恳求,他想,他会一直留着他们二人,直到她回来。
没过多久,乌木令使传来了消息:伊尹事桀君且待。
望向蓊郁的星空,天淡银河斜垂,月快落了,他绽出一抹苦笑。在她心中,是不是助他成就大业,远比他重要?誓言永比他的情义重要?
可笑的是,当江山美人的问题摆在面前,他却是真的犹疑了。是因为她看出那点犹疑了么?所以才走得一无返顾?
我们心中都有一样东西,比之情爱更为重要。我是,你更是。
是不是最后能放她走,也是因为这一句?原来,他一直忽视了,她也有她的抱负……
“皇上,快四更了,您请回殿歇息吧!”身后再次传来郑首的声音。
他抑了口叹息在心头,颔首,下山。
她什么时候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