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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墨?”灰袍的学士府幕僚摇了摇头,“落墨作出决断之后,就决不会心软。”他略停了一停,“远江,你不要跟我装傻,你不会想不到落墨今晚之所以不动手,是被院外那些层层围着的御前侍卫牵制住了吧?”
白衣文士“哧”得笑了起来:“我还道是情,却原来还是势。”他也停了停,笑着,“远江这不是想充次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么?先生都不肯给我机会。”
“给你机会?”也笑了起来,灰袍人悠悠的说,“凤来阁的风老板还需要人给你机会?”
白衣文士笑笑,又问:“这么说这几日,陈教主和那位真名提起来颇不方便的公子,又要有场恶战了?”
“依落墨的脾气,恐怕是免不了了。”灰袍人开口,“如今的情势,只怕过几天的武林大会,太平不了。十二连环坞已经是弃子,不必多作考虑。江南四大山庄产业广大子弟众多,主事者谨慎守成,除了明面里之外,应该哪方都不会真正偏向。看就只看灵碧教,究竟要掀出多大的风波来了。”
“暗潮汹涌,结局难测。”白衣文士笑着说了出来,“总归我们是隔岸观火了。”
“能够闲一闲也未尝不好。”淡淡说着,灰袍人想起什么来了一样,又开口:“远江,走到今天这条路,你可曾后悔过?”
用合上的扇子慢慢敲了敲手心,白衣文士把目光投向乌篷车外:“少年子弟江湖老,先生,路既然已经选定了,就不是用来后悔的。”
“很好。”眯上了眼睛,灰袍人笑,“很好,路选定之后,不是用来后悔的。”
他今晚的话似乎特别多:“你要万贯家产一呼百应,他要只手遮天炙手权势,所以你们手段尽出追名逐利,所以走在这样的路上,能够痛快地说,不曾后悔。我呢?我要的是什么?我过了一生,也还想不明白,我要得到底是什么?”他摇了摇头,今晚不曾沾过滴酒,昏然的眼里,却像是带了七分醉意,“不过远江,我还是喜欢嵩山脚下那个干干净净的小教书先生。”
白衣文士笑:“我也喜欢先生在嵩山逍遥谷里,每日醉酒的潇洒姿态。”
“罢了,我们总归都回不去了。”说完这句,灰袍人厌烦了似得,合上眼睛,再不说话。
隔了很小一会儿,马车慢慢地走了起来,驮着车里的两个人,清脆的嗒嗒马蹄声,走入到萧瑟的夜雨中,不停的,走向苏州曲折的街巷里,更远的地方。
默然的把目光投向车窗之外,白衣的文士任一路的小桥青砖碧瓦从视野里退走,再也不动。
嵩山下……如今早已没有几个人知道,一手创建凤来阁的白衣玉剑风远江,多年前会是嵩山脚下的书院里,终日低头整理文书,沉默平凡的教书先生。
昔日书院里的白衣青年,和隔溪相望的逍遥谷中,酷爱酿酒的隐士,有着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于是,造就了今日凤来阁和学士府之间隐秘的交易牵连。
只是当年嵩山脚下,那些如水一般,每日重复着流走的岁月,早就湮灭了,湮灭在决绝离开的一瞬间,湮灭在其后腥风血雨的江湖厮杀中,连在回忆里,都只剩下一张单薄的剪影。
后悔么?可曾后悔?
微微笑了起来,白衣的文士也合上双眼。
车窗外一蓬秋雨,寒凉侵骨。
十一月初七,在十二连环坞的血字战书出现了七日之后,苏州城墙上,出现了一纸俊挺字迹,短短的四个字,“恭领战约”,署名端正:“萧云从”。
当日,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公告之下,聚集了几乎全苏州城内的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