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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俚哚常恐有点小毛病,先付六百,再有二百,约半个月期。我做生意,喜欢爽爽气气,一点点小交易(要勿)去多拌哉。故歇我来搭俚付清仔,到仔期我去收,勿关耐事,阿好?”老包连说:“好极。”荔甫于怀里摸出一张六百洋钱庄票,交明老包,另取现洋一百二十元,明白算道:“我末除脱停四十,耐个四十晚歇拨耐。
正价该应七百廿块,耐去交代仔卖主就来。”
老包应诺,用手巾一总包好,将行。陆秀林问道:“晚歇陆里来请耐嗄?”老包道:“就来个,(要勿)请哉。”说着,望帘缝中探头一张,没人在外,便一溜烟溜过客堂。适遇杨家(女每)对面走来,不提防撞个满怀。杨家(女每)失声嚷道:“老包!啥去哉嗄?”这一嚷,四下里倌人、大姐蜂拥赶出,协力擒拿,都说:“老包(要勿)去囗!”老包更不答话,奔下楼梯,夺门而逃。后面知道追不上,哺哺的骂了两声。老包只作不知,踅出西棋盘街,一直到抛球场生全洋广货店,专寻卖主殳三。
那殳三高居三层洋楼,身穿捆身子,趿着拖鞋,散着裤脚管,横躺在烟榻下手。
有个贴身伏侍小家丁名叫奢子的,在上手装烟。既见老包,说声“请坐”,不来应酬。
老包知其脾气,自去打开手巾包,将屏风正价庄票现洋摊在桌上,请殳三核数亲收,并道:“庄荔甫说:一点点小交易,做得吃力煞,讲仔几日天,跑仔好几埭。
俚哚帐房门口再要几花开消,八十块洋钱末俚一干子要个哉。我说:‘随便末哉,有限得势,就无拨也匆要紧。’”殳三道:“耐无拨,勿对个(口宛)。”随把念块零洋分给老包。老包推却不收,道:“故末(要勿)客气。耐要挑挑我,作成点生意好哉。”殳三不好再强。老包就说声“我去哉”。殳三也任其扬长而去。
老包重回聚秀堂,幸而打茶会客人上市,倌人、大姐不得空,因此毫无兜搭,径抵陆秀林房间。庄荔甫早备下四张抬圆银行票,等得老包回话,即时付讫。当有些清倌人闻得秀林有台面,捉空而来,团团簇拥老包,都说:“老包叫我!老包叫我!”见老包佯嘻嘻不睬,越发说的急了。一个拉下老包耳朵,大声道:“老包阿听见?”一个尽力把老包揣捏摇撼,白瞪着眼道:“老包说哟”一个大些的不动手,惟嘴里帮说道:“生来一淘才要叫个哉!来里该搭吃酒,耐阿好意思勿叫?”老包道:“陆里吃个酒嗄?”一个道:“庄大少爷勿是请耐吃酒?”老包道:“耐看庄大少爷阿是来浪吃酒?”一个不懂,转问秀林:“庄大少爷阿吃酒?”秀林随口答道:“怎晓得俚?”大家听说,面面厮觑,有些惶惑。
可巧外场面禀荔甫道:“请客末才匆来浪四马路烟问、茶馆通通去看也无拨,无处去请哉(口宛)。”荔甫未及拟议,倒是这些清倌人却一片声嚷将起来,只和老包不依,都说:“耐好!骗倪!难末定归才要叫个哉!”一个个抢上前磨墨蘸笔,寻票头,立逼老包开局票。老包无法可处。
荔甫忍不住,翻转脸喝道:“陆里来一淘小把戏,得罪我朋友,喊本家上来问声俚看!俚开个把势,阿晓得规矩?”外场见机,含糊答应,暗暗努嘴,催请倌人快走。秀林笑而排解道:“去罢,去罢,(要勿)来里瞎缠哉。倪吃酒个客人还勿曾齐,倒先要紧叫局。”这些清倌人一场没趣,讪讪走开。
荔甫向老包道:“我有道理。耐叫末叫本堂局。先起头叫过歇个定归勿叫。”老包道:“本堂就是秀林末勿曾叫歇。”秀林接嘴道:“秀宝也匆曾。”荔甫不由分说,即为老包开张局票叫陆秀宝。另写三张请帖,请的两位同业是必到的,其一张请胡竹山。外场接得在手,趁早资送。
第四十八回终。
第四十九回明弃暗取攘窃蒙赃外亲内疏图谋挟质
按:聚秀堂外场手持请客票头,赍往南昼锦里,只见祥发吕宋票店中仅有一个小伙计坐守柜台。问胡竹山,说:“勿来里,尚仁里吃花酒去哉。”外场笑道:“今朝请客真真难煞,一个也请勿着!”小伙计取看票头,忽转一念,要瞒着长福赚这轿饭钱,因说道:“票头放来里,我替耐送得去,阿好?”外场喜谢恳托而去。
那小伙计唤出厨子,嘱其代看,亲去尚仁里黄翠凤家。直至楼上客堂,张见房间内正乱着坐台面。小伙计怕羞却步,将票头交与大姐小阿宝。小阿空呈上罗子富,子富转授胡竹山。竹山间竟,回说:“谢谢。”小伙计扫兴归店。
少顷,出局渐集。周双珠带赍一张票头给洪善卿阅,就是庄荔甫请的。善卿遂首倡摆庄,十觥打完,告辞作别。罗子富猜度黄翠凤必有预先了理之事,也想早些散席为妙;席间饮量平常,大抵与胡竹山差不多。惟有姚季莼喜欢闹酒,偏为他人催请不过,去的更早。可惜这华筵令节,竟不曾畅叙通宵,无事可叙,无话可述。
罗子富等客散之后,将回公馆。黄翠凤问道:“耐再有啥事体?”子富道:“我是无啥事体。耐阿要收作收作?明朝一日天常恐忙匆过。”翠凤掉头笑道:“咳!我个物事收作好仔长远哉,等到故歇?”子富重复坐下。翠凤道:“明朝忙也匆忙,倒要用著耐,(要勿)去。”子富唯唯,打发高升、轿班自回。却听对过房间黄金凤台面上豁拳唱曲之声,聒耳可厌。
比及金凤席终,接著翠凤出局,子富又不免寂寞些,将金凤烧的烟泡连吸三口,提起精神。
翠凤于夜分归家,嘱付相帮小心照看斗香、椽烛。相帮约了赵家(女每)、小阿宝挖花赌钱,以为消夜之计。子富问得楼下人声嘈嘈不绝,不知不觉和翠凤谈至天亮,连忙宽衣登床,瞢腾一觉。毕竟有事在心,不致失(目忽),将近午刻,共起同餐。
早有人送到一包什物,翠凤令赵家(女每)将去暂交黄二姐,代为收存,明辰应用。且请黄二姐上楼,翠凤自去捧出先前子富寄留的拜匣,讨子富身边钥匙,当场开锁。匣内只有许多公私杂项文书,并无别样物件。翠凤教子富把文书点与黄二姐看。黄二姐笑拦道:“晓得哉。耐个人陆里有推扳?(要勿)看哉。”翠凤道:“无(女每)勿呀,该个是俚乃个物事,无(女每)看过仔我好带得去,让俚乃自家也点仔一点,倘忙停两日缺下来,勿关无(女每)事,阿对?”黄二姐只得看其点过锁好。翠凤亦令赵家(女每)将去,连适间一包,做一处安放。更请帐房先生随带衣裳、头面帐簿上楼。子富听这名目新奇,从旁看去。原来那帐簿前半本开具头面若干仵,后半本开具衣裳若干仵,如有破坏改拆等情,下面分行小注,一览而知。子富暗地叹服其精细。
当下小阿宝帮同赵家(女每)从橱肚中掇出三号头面箱。翠凤自去先开一箱,把箱内头面一总排列桌上,央帐房先生从头念下。这边念一件,那边翠凤取一件头面付给黄二姐,亲眼验,亲手接。黄二姐送付赵家(女每),仍装人箱内。装毕,请黄二姐加上锁。通共一箱金,一箱珠,一箱翡翠、白玉。三箱头面,照帐俱全,一件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