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们这里,竟是一座很大的赌局了。”洪俊生道:“也不算大,不过有人保险,
办得很热闹。”杨杏园道:“不赌钱,也可以去观场吗?”洪俊生道:“可以,赌
场上,是没有阶级的。”
说着洪俊生就把他引进一重院子,上面正房里面,电灯通亮,人声吵得一塌糊
涂。揭开帘子进去一看,只看屋子中间,有两张大餐桌子,并拢在一处,足有三丈
来长,围桌子四周,坐了一排人,座的后面又站了一层人。桌子正面,有一个人将
宝盒摇了一摇,放了下来,袖着两只手,在那里抽烟卷。这四围的人,就都拿出银
元钞票来,也有放在里面的,也有放在外面的。杨杏园看见有些人,拿出钞票来,
摇了几摇头。有些人拿出钱来,使力的在桌上一丢,骂了一句之后,接上又说道:
“我偏要押者宝。”有些人拿钱在手上数来数去,却回过头同旁边的人说话。有些
人把钱放在面前,却抽着烟卷,在那里想心事。一会儿,那人把宝盒子一揭开,就
是人声大哗:也有乱骂的,也有叹气的,也有冷笑的,也有哈哈大笑的,也有笑着
和旁观人说话的,也有埋怨人的,闹成一片。那开宝的对面,就有一个人,把一边
的银元钞票,留着不动,把一边的银元钞票,拢在一处,就往怀里一扫,再拿出钱
来,照着那边存留钱的数目,一份一份赔了出去。顿时满桌子都是人手,许多长袍
马褂的阔老,也是一样。里面闹的这个时候,只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歪戴着皮帽,
穿着哔叽皮袍,外套青缎子坎肩,口袋上挂了一串金链子,左手胳膊上搭着一件大
衣,右手拿着一根手杖,七溯八掷,口里衔着半截雪茄,挺着胸脯于走了进来。那
边赌场上的人,看见这人进来,纷纷的对他打招呼,早有人过来,和他接了大衣和
帽子,围着看的人,也就闪开了一条路,让出一张椅子来,请他坐下。他就将衫袖
一卷,用只手按着桌子,对桌面上的钱,望了一望,笑道:“今天的局面,也不算
大,我歇一会儿再来。”杨杏园看这人架子这样大,好像有点来头,便轻轻问洪俊
生道:“这是个什么人?”洪俊生道:“是个木匠。”杨杏园道:“你瞎说,天下
哪有这样的木匠?”洪俊生道:“你不信吗?我再指两个人给你看看。”便私下问
道:“这桌上有两个议员,你认识不认识?”杨杏园道:“有一个小胡子穿蓝缎袍
子的,我认得,他是众议员宋秋风。”洪俊生道:“你再瞧瞧他身边坐的两个人。”
杨杏园看时,上手坐一个胖子,漆黑的一张脸,一张阔嘴,露出四五粒黄灿灿的金
牙齿,一颗冬瓜似的大脑袋,额角上直冒黄豆大的汗珠子。身上穿一件灰缎袍子,
胸襟上几个钮扣全没有扣上,敞着半边胸脯,露出一卷狐皮来。看他面前,倒摆了
许多的银钱。下手坐的一个人,白净的脸皮,养着两撒胡子,穿着青呢马褂,架着
玳瑁细边眼镜,左手上还带着一只钻石戒指,那钻石足有蚕豆那样大。洪俊生道:
“你看这两人,像什么角色?”杨杏园道:“也无非小官僚、小政客之流。”洪俊
生听了这话,对他笑了一笑,便把他拉到一边说道:“你这个人,难道也是一副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