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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食堂吃饭时见过几次兰惠心。她十分地高挑和白嫩。头发总是用花手娟高高扎着,服装却不停地变化。眼睛一般低垂,当她抬眼看人时,眸子里竟波光莹莹。
我在食堂偷窥兰惠心的时候,哪曾想到自己会卷进他们的纠葛之中呢?
后来,我医学院毕业分配到我曾实习的医院。我拿着行政科给我的单身宿舍的钥匙打开房门,兰惠心身穿曳地睡袍笑盈盈望着我。
她将一粒鲜红的草毒含进嘴里,说:欢迎。
我与兰惠心做了好朋友。提到罗洛阳,兰惠心热烈地抱着自己的心说:我爱他!
我说,听说他有老婆孩子。
兰惠心说:是的。可我还是爱她。他会离婚的。
可我还听说他和别的女孩子有关系。
不错。她们都喜欢他。他不忍心伤害那些女孩子。你不知道他多大吧?他快四十岁了。他就像大哥哥或者父亲那样善良。但他真正爱的只是我。
我目瞪口呆。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唱的是《战地新歌》,穿的是洁白的军装。我在毕业后的那个星期收到了我父母的来信,他们在信中说:你毕业了,首先考虑的还是接好革命班的问题,其次,你也可以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
在我的生活圈子中,我们用干干净净的四个字:个人问题,来替代婚姻家庭。我们连婚姻家庭都羞于出口,兰惠心却公然与罗洛阳闹恋爱。
我非常想见见这个罗洛阳。非常想。
兰惠心有个弱点:不懂得房间的整洁。不过许多漂亮姑娘都这样,她们仿佛天生就是小姐命,只享受,不劳动。
我住进宿舍之后,立即动手大扫除大整理。挂了窗帘和门帘,还买了一盆竹节海棠放在窗台上。
有一天我下夜班在宿舍休息,睡足了就坐在窗前看小说。有人敲门。我说:请进。
一个穿着飞行员式夹克的男人推门进来。我注意到他程亮的皮鞋和毛呢西裤。他这套行头在当时极为少见。大家都穿中山装或者工作服。他准是罗洛阳。
我们对视了一刻。他微笑着说:我走错房间了?
我说:没有。
他继续含着微笑:我想也没有。可是——他潇洒地摊开手,指着房间说:怎么忽地旧貌换新颜了?
我说:罗工。你等着,我去叫惠心。
罗洛阳说:哈,知道得真多。
我叫了兰惠心回来,罗洛阳正在翻我的小说。他说:你小小年纪,看这么大部头的翻译小说?
兰惠心已经扑上去了。当着我的面,罗洛阳在兰惠心前额轻轻吻了一下。我赶快掉开眼睛。换鞋准备出去。
兰惠心说:人家看小说算什么?人家还写作呢。
我喝道:惠心!
罗洛阳说:哦!写什么?
我装作没听见,热泪盈满眼眶。
兰惠心毫无知觉,欢快地说:她写情诗。都发表过了。
我冲出了房间,飞快下楼。我在图书室呆到晚上十点。回宿舍后我狠狠凶了兰惠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