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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说:“好。有意思。但我听不出在哪儿表扬了我。”
我说:“关键在结尾几句话呢。”
乘客中一些男人比王先生着急,说:“快说结尾快说结尾。”
我背诵:“职业拳击是商品。在当今社会里,商品首先必须富有华丽的色彩和新潮的包装。缺乏商品魅力——这就是前拳王霍利菲尔德的不幸。而我们王先生深谙其道,如此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地进京,一定会马到成功,事事如意。”
王先生呵呵大笑。周围的乘客向我鼓掌。掌声使我很开心。我连声说:“谢谢。谢谢。”
窗外已是北京的高楼和道路。
王先生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肩,说:“北京到了!”
“北京到了。”
“谢谢你的吉言,我终于到了北京。我喜欢北京。我想念北京。”
王先生在漫长的旅途最后一刻对我袒露出他个人的真情使我非常高兴,我想我终于撕开了这个人的假面具。我高兴得信口雌黄:“我也想念北京。”
“真的吗?”
“真的!”
王先生慈祥地看着我,小声说:“到北京住下以后,你可以先从我这儿拿一千块钱去用。写个收据就成。”
我一个劲点头。
火车缓缓驶进北京站。我进京的过程是多么漫长曲折呵!
一个文弱的男人在站台接我们。
事先没谁告诉我说有人接站。所以当这白脸男人急切地斜穿过来夺王先生的箱子时,我啊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乘客纷纷回头往这儿看。白脸男人厌恶地横了我一眼。王先生连忙向我介绍:“这是我北京的表弟。”
我说:“您好。”
为了弥补方才的冒失,我主动与王先生的表弟握了手。
“您好。”他用标准的北京话对我说。说话时居高临下俯看着我,瞳仁里寒光闪闪。一踏上北京的土地就触了个霉头,这使我十分沮丧。
更沮丧的是坐了十几分钟的出租车,钻出车门一看,我们来到了一家招待所。
在刚才过大街时,我从车窗里已经看出北京大变样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高级饭店,宾馆,商厦,精品服装店和洋名字的餐馆比比皆是。我想我还真来对了。这次真要好好住它一住,玩它一玩,看看首都新气象。
招待所很没有模样。地上贴着浴他里头的那种瓷砖;且还东缺一块西缺一块。人造革的沙发全磨出了极不雅观的坐痕,屁股常坐的两块油亮,四周是黑色污垢,墙上装模做样挂了几只钟表示不同国家的时刻,但只有中国的时针在走动。
我失声道:“我们住招待所?”
王先生说:“不住招待所住哪儿?”
王先生拿了我的身份证去服务台办住宿手续。王先生的表弟突然在我身后说话了。
“北京不是很好找住处的,五十块钱的标准想住带卫生间带电话的房子太难了。我费了很大劲。”
“五十块钱一天?”我问,“你还知道什么?比如我每天吃饭的标准?”
“我不知道。我表哥只让我帮忙联系住处。”
我再次沮丧得说不出话来。谁让我在武汉不当着郭主任的面请金经理说个住房标准呢?我太没经验太善良了。
房门开处一股招待所味道冲面而来,王先生赶紧闪到一边让气味跑掉,我说:“宾馆就不会有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