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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这段时候,孩子们的叔叔王贤良越来越明显地表示出要加入这个家庭的愿望。
在丐水镇,亲上加亲是桩好事,但也难免需要勇气对付善意的流言蜚语。因为王贤良是一介书生,人们当面决不给他半点难堪,总是鼓励他做得对。这便使一贯谨小慎微的王贤良颇有些心荡神怡,胆大妄为了。
王贤良每天中午放学回来之后为嫂子挑满水缸,下午放学给嫂子带点小礼物,比如两块喜饼,比如一包酥糖,再比如半斤柿饼,偷偷塞到嫂子手里,推她关进房间独自吃掉。他就在外面与侄子们周旋为嫂子作掩护。偶尔他也给侄子们买糖吃。那时的糖果一分钱一粒。学校附近那家副食店售货员的儿子是王贤良的学生,售货员卖给他的糖总是一分钱两至三粒。王贤良不愿经常受惠于人,所以只是偶尔去买一次。
小叔子的举动使辣辣感觉到了一种甜蜜的意味。她也就心照不宣地回敬小叔子:为他炒个爱吃的菜哪,在他碗里卧个蛋哪,每日里嘘个寒问个暖哪,等等。在武汉市读师范大学时期屡屡失恋的三十三岁的光棍王贤良对这一切极为敏感,倍加珍惜,吃鸡蛋都是小口小口用舌头吮化仿佛品尝的就是爱情。本来他对家乡姑娘是极看不上眼的,可辣辣是作为一个少妇而不是姑娘走进了他的世界。辣辣的丰乳总是散发着热哄哄的乳香在他鼻尖上悠来晃去,辣辣紧绷绷的臀部,爽朗的笑声,泼辣的怒骂都深深迷住了他。有一次饭后闲聊,王贤良回忆起十六七年前辣辣在街上扭秧歌的情形,大胆地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思想。
"当时你最好看,我恨不得杀了哥哥和你结婚。"
辣辣红了半个脸,说:"那我还真没想到呢。"
这时王贤良发现辣辣还别有一种情致,他心中激动得没有办法。他想他这辈子别无所求了,只求娶上这个丰富的女人。
一天,艳春在给叔叔洗衣服时发现了藏在口袋里的一首诗,得屋便抢着在弟弟妹妹面前卖弄他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平。他念道: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的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谨以此诗献给我襄河岸边的爱人。(注:郭沫若诗节选。)
得屋念白了许多字,听懂的只有两个人,这就是辣辣和冬儿。辣辣知道这就是小叔子在向她提男女情事。冬儿是一种精神上的感受,她感觉波浪般的东西柔软地起伏在她胸口,她说:"得屋,你再好好念一遍。"
"得了。"辣辣夺过纸片,折了揣进腰间。
晚饭后,辣辣把小叔子叫进房间,还给了他纸片儿。
"你不接受我的爱情?"王贤良结结巴巴说。辣辣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拍着大肚子,说:"贤良啊,对一个快生孩子的女人写诗什么的呀,不滑稽么?"
辣辣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地坐在床沿上做起了针线活。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劝小叔子别鬼迷心窍,正经地尽快找个姑娘结婚。
王贤良说:"为什么要找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