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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水镇城南住着一姓杨的大户人家,老爷与丁宗望的父亲先后中举,有个宝贝女儿名叫杨安素。安素小姐从小性格活泼,能说会道。加上时代已是民国,新思潮如雨后春笋到处萌芽,安素小姐就放了脚,上了学堂读了书。
王腊狗上午挑菜送丁家,遇上安素小姐放午学;从丁家吃了午饭出来,又遇安素小姐去上下午的学。大约有二年的光景,王腊狗和安素小姐在一条穿过桑树林子的黄泥小路上天天相遇。王腊狗是个英俊小伙子,学武功学得气字轩昂,他奶奶又给他里里外外穿得干净整洁,虽说是下人,也是个沔水镇少有的一等一的下人,许多有钱人家的少爷还不及他一半的人材。安素小姐并不厌恶王腊狗,开始是朝他笑笑,后来还和他打个招呼,说:“腊狗,武功学得到家了吗?”或者说:“腊狗,你真有力气哩。”
王腊狗回家就把这些情形复述给奶奶听。奶奶说:“千金小姐爱上漂亮小伙可是自古就有的事。”
奶奶的话使王腊狗展开了想象的翅膀,自以为安素小姐对自己是有情义的。
安素小姐哪里知道自己的新潮思想新潮言行会让一个下人想入非非呢?她早就喜欢上了丁家少爷丁宗望。丁宗望方头大耳,嘴,唇厚阔,不算漂亮却稳重憨实,书念得好,又一身武功。安素小姐没有哪一处不满意丁宗望的。
杨家一来提亲,丁家就欣然允诺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女都是正当年。订下婚事不久,择了个黄道吉日就成了亲。
丁宗望娶杨安素在沔水镇是一段人见人夸的好姻缘,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对王腊狗却是一记晴空霹雳,他私心里认定安素小姐是迫于钱势,无可奈何出嫁的。她到底违背不了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到底拒绝不了少奶奶位置的诱惑。王腊狗不怨安素小姐,女人嘛。他恨丁宗望。
丁宗望成亲的那一天,王腊狗的眼珠子都瞪绿了。丁宗望没有把王腊狗当下人,让他在厨房喝喜酒;而把他当作师弟在堂屋大厅里坐了正席。
一端起酒杯,王腊狗眼前尽晃动着那条桑树林子的黄泥小路,晃动着安素小姐朝他微笑的笑靥。喜酒吃到一半玉腊狗装醉,摔碎了酒杯,跑回家,操起菜刀,咔嚓一声就剁掉了左手的小指头。
“好!”奶奶说,七十二岁的王家奶奶将拐杖在地上乱戳。
王腊狗将自己的血抹进酒碗里,一口气喝了。
没有人注意王腊狗。没有人注意王腊狗的指头缺了一个。细心的师娘发现了。细心的师娘还发现王腊狗送菜时呆呆望着丁家少奶奶。
师娘就告诉了师傅。
师傅说:“不会吧,他一个佃户一个下人还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师娘说:“话不能这样说。腊狗虽是宗望的师弟,那是因为他拜师晚一些,论年纪,腊狗比宗望还大两岁,男大当婚嘛。”
师傅说:“腊狗穷是穷点,人材还是不错,志气也不小,将来不会受苦的。”
师娘也这么看王腊狗。师娘在洪湖乡下有个沾亲带故的侄女,样样都好就是小时候害了一场天花,落下了一脸的酱色麻子,师娘有心将侄女配给王腊狗。
师傅夫妻二人是客居丁家,提亲的事就拜托了丁家老爷。介绍姑娘情况的时候,唯独没有提脸上有麻子。师傅夫妻心想,自己的侄女的家境比王腊狗的好多了,麻子又算什么?
丁家老爷派管家去给王家奶奶提亲。
王家奶奶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