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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寒见他吃得爽快,就更高兴了,自己拿出威士忌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直到苏雨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讲起了他的那个故事。
以前有个小男孩,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人人都羡慕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如果不是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恐怕连家中的佣人都不愿意理会他。
在小男孩八岁那一年,他的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父亲摔了一张椅子后就跑出去寻欢作乐,母亲发了疯似的把整个房子里的东西都砸碎了,把佣人们全部赶跑,还把小男孩拉进了卧室,然后锁死了房门。
小男孩很害怕,母亲在发疯的时候,眼睛是红的,就像童话书里描写的女巫。
女巫在狂笑,一边掐着小男孩的脖子一边狂笑,小男孩拼命挣扎着,可是力气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弱,就在小男孩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女巫突然松开了手。
她说:「我掐你做什么……就算把你掐死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小男孩呼呼喘着气,捂着自己的脖子惊恐的缩到了角落里,母亲却好像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伏在床上大声哭泣,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她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画唇。
母亲的容颜是美丽的,可是再美丽的容颜,男人看腻了,也就不屑一顾了。
化了妆,母亲又换上了一套红色的礼服,她高高的昂着头,像是即将走入礼堂的新嫁娘,可是她的右手却拿着一把水果刀,用力的割在了左手的动脉上。
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她还没有死,倒在地上,爬到了小男孩的面前,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痕。她笑着说:「你看着,看好了,一点也不要漏,然后告诉你的父亲,我是怎么断气的。」
小男孩吓坏了,一直在抖,一直在抖,直到母亲不动了,他才打开房门,逃也似的扑到电话旁边,向自己的父亲求救。
父亲正和一个女人在玩用嘴唇喂酒的游戏,已经醉得听不清小男孩惊恐发颤的声音。最后,当佣人们回来把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断气了。
从那以后,小男孩就深深的恨着父亲,恨着已经死去的母亲,他甚至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幸亏,男孩还有一个好朋友,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每次小男孩跟父亲作对,把父亲惹毛了,他就跑到朋友家里去躲避。
就在与父亲一次又一次的争斗中,小男孩渐渐长成了少年,正值叛逆期。
那一年,他与父亲的斗争升级为战争,毁掉了父亲几乎快要谈妥的一宗大生意,父亲气得几乎要把他活活咬死。他躲在朋友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杜家。
同是那一年,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向他告白,少年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其实他心中已经万分失措,因为那是他唯一珍惜的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但少年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他让朋友帮助他逃出那个令他感到窒息的家,他允诺朋友,如果一年后他能够和男人在一起,那么他就接受朋友的告白。
其实这只是少年的缓兵之计而已。
但是少年成功了,他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那个朋友,走得远远的,无论是谁都找不到他。少年在外面玩疯了,可是不久之后,他就感觉到深深的寂寞。
一个人,哪怕手里攒着再多的钱,也好寂寞啊。于是少年开始四处惹事,他招惹了几个地痞混混,带着他们在黑暗的巷子里乱窜,以此取乐。
就在那个深夜里,他撞到了一个男人,然后看着男人威风凛凛的把几个地痞混混打得抱头鼠窜。其实男人喝醉了,打完了人,自己就站不稳摔了一跤,然后爬起来,迷迷糊糊的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家,第二天醒来却完全忘记这回事,坐在床上犯迷糊的模样,让少年的肚子里笑翻了天。
好有意思的男人。
少年找到了新的乐趣,就在男人租的那间不足三十平方的小房子里面住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少年与男人发生了性关系,他看的出那个男人其实是想在上面的,可是男人太宠他了,不忍拒绝他的任何一个要求,任由他用生涩的技巧为所欲为。
男人开始流露出的痛苦也让少年有些愧疚,于是少年发誓一定要让男人永远快乐。
那时候,少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男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无限接近于爱情。
男人为他众叛亲离,为他失去了大好的前途,为他而沦落到去干粗重的体力活,少年的心里只有感动,从来没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从来没有人这样无条件的宠他爱他,他甚至准备向男人坦白,他想告诉男人,他有钱,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供男人去国外上更好的学校,可以让男人一生都衣食无忧,他还可以让那些以前曾经嘲笑侮辱男人的人匍匐在地上来请求男人的原谅。
可是,就在少年准备坦白的前一天,男人因为胃出血而住进了医院。
少年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而是吓坏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爱,是会让人疯狂的,男人给他的爱,在这个瞬间,让他再次体会到那种疯狂。
因为恐惧,他赶到医院后竟然不敢与男人欣喜的目光对视,母亲用水果刀割开手腕的那一幕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害怕,他恐惧,他觉得男人和自己的母亲是同一类人。
那一刻,他再也不敢接近男人,找了借口离开医院,在大街上撒开腿跑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那个朋友出现拦住他。
仿佛是上天在开他的玩笑一样,在同一天,他的朋友找到了他,要求带他回去。
杜若寒口中所说的那个男孩,当然就是他自己。
苏雨神色不动的听着,听到这里,却是冷冷一笑,道:「于是,你就跟你那个朋友回去了。」
杜若寒告诉他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要让他知道,当年那个名为安迪的少年,并不只是在玩他,他们同样认真,只不过,安迪因为心中有着母亲留下的阴影,而被他过于深沉的爱给吓跑了。
「不,当时我还没有决定,因为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又害怕……不敢面对你……」杜若寒的眼圈微微发着红,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后悔:「我又回到了医院,躲在窗外偷偷看了你三天,我听到你胃痛的时候一直念我的名字,我听到你睡觉的时候,还在念我的名字,我越来越害怕,才下定决心和朋友回去。我不想……不想你变成和我母亲一样的人……」
「我不是你的母亲,也不会变成和你母亲一样的人。」苏雨冷冷的笑着,有些苦涩的味道:「如果你当时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要走,我不会拦你,杜若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伤我才最深。」
杜若寒神色间更加愧疚了,道:「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有想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