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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枕头底下,盛闻摸索出手机。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盛闻又倒头回去——这个点了,除了继续睡,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明天星期一,还要上课。
他躺在床上一动没动。
但突然,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盛闻猛地翻坐起来,顾不上拖鞋,踉跄着摸黑去开了卧室灯——等一下子亮得刺眼,他眯缝着眼皮,“哐”地扯开椅子,从他得有好几年,或说自打买了就没用过的彩铅筒里倒腾出几支铅笔,随便撕了张本子纸,用青色彩铅在纸上杂乱地涂了一片背景,然后改换金色彩铅,画了一个围成环的六金星标志。
金星上面还有一艘金色舰船,但盛闻画画水准极烂,根本画不出来,他揉废了几张纸,最后在六金星上面画了一艘窗户很多的小船。
这是他在梦中唯一记得的东西。
如果不画下来,到明天,甚至几个小时后,他都会再忘得一干二净。
他做过很多梦,但所有梦到第二天都会荡然无踪。
盛闻看着这张画看了半晌,深喘出一口气,慢慢起身,折起画把画夹进了属于“林真”的病历本。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种什么心情。
自从上午2号问他——你怎么证明你真的是你?
像陡然一块巨石兜顶砸向他,压得他喘不上气,他有一种极深的背叛感——但他说不清楚是他背叛了别人,还是谁谁背叛了他,或说这本是种双向背叛。
只是画了张画,盛闻背后渗满冷汗。
他去喝了杯水,没有关灯,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闭眼闭了半晌,又突然睁眼,从旁摸过手机。
明天是星期一,他给老张发了条请假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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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早自习都快下课了,卓一峰还没看见盛闻来,手机藏在桌肚底下,偷偷给王洋发微信:洋儿,盛哥哪去了?一早上都没见人。
王洋回挺快:盛闻今天请假了。
卓一峰:为什么?生病了?
王洋:不知道啊,今早盛闻跟我说不用帮他带午饭了,今天他请假,但盛闻没具体说去干嘛,可能是有事吧。
“宏发银行是吗?”出租车师傅说,“到正门了,我给你停这行么?开门小心后面来的车。”
“好,”盛闻收好手机,看后视镜打开车门,“谢谢。”
“哎,不客气。”
盛闻下出租车,径直进了宏发银行正门。
他今天没带几样东西:就一块手机,一张宏发银行的眼银行卡……还有林真的身份证。
直到今早,盛闻准备翻出自己身份证来银行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身份证。
盛闻是每天都过得懒懒散散,在学校混日子,不会天天整理东西,但也远远没有懒散到能把关键证件随地乱丢的程度,而过去两年,盛闻既没有出去旅游过,也没有离开过S市,需要身份证的高考报名现在还没有开始——所以这两年,盛闻根本没有他见过他的身份证的印象。
盛闻没有身份证。
或说他不是没有身份证,是林真的身份证,就是他的身份证。
如果他没有身份证,他连S市都来不了。
两年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盛闻想不起他是怎么中考的,也想不起他怎么会从H市第三人民医院出来。
医生并没有说他有失忆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