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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兰斯凝结的冰矛硬度事实上是不同的,前几支会在地上炸开,不是安叙躲避成功,而是兰斯没想射中。这个人就像猫戏老鼠般,享受着逼迫追逐安叙的过程。
安叙看了看地面,拿起几块碎冰,向兰斯扔去。最远的那一块都只到兰斯脚下,他的布鞋踩住了冰块,嘴角讥诮地一抖,化作一片担忧。
“你没事吧?”兰斯一脸焦急地说,“认识到我们的差距了吗,欺世盗名的伪神眷者小姐?”
新的冰晶在空中生成。
安叙不说话,干脆地撕掉了袍脚,把剩下的一撩,往腰上一系。感谢这里没有夏季的天气,感谢袍子下配送的打底秋裤。
兰斯趁她低头时变了变表情,好像听到什么许可似的,郑重其事地又行了一个礼。这一次的冰晶凝结成了细小的冰片,边缘锐利,如同一把把柳叶刀。柳叶刀口对准安叙,她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来不及躲开,只能抬起胳膊抵挡。
一阵很细微的声音,像拍打棚顶,让大片冰凌落进雪地。她的左臂一阵发麻,无力地垂落下去,袖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颜色变得更深。安叙的手挂下来没多久,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她卷起袖口,看到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伤口边缘的颜色变得青紫,那种麻痹感不知是切到了经脉还是被冻僵了。
“左手。”兰斯说。
不等安叙有什么动作,下一阵冰雨激射下来,笼罩了她的左腿。安叙感到左腿一软,没保持住平衡,直直往左边摔去。她受伤的左手没能撑住地面,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半边身体都被冰化成的水浸透。
“左腿。”兰斯说。
安叙没有看他,只看着地面。冰系异能者炫技般制造出这么多冰块,代价是冰块融化得非常快——这并不是个缺点,兰斯甚至利用冰凌融化的大量吸热制造出冻僵效果。但不可避免的不算宽阔的高台上已经有了多处水洼,并在刚才安叙的有意投掷下,有一条从她手下到兰斯脚底的潮湿道路。
冰导电吗?
由异能者制造的纯水纯冰并不导电,但当它们融化,与没有干净到实验环境的地面融为一体,它就不再是纯水,而是溶液了。
溶液是导体。
安叙的手掌伸进了水里。
第34章
安娜。苏利文和初见相比差别不大,还是这副瘦瘦小小的样子。兰斯看着她,竭力压制着心中大仇得报的快意。就是这个瘦小的少女一次次把他的努力消弭于无形之中,甚至骗得到了神眷。
总是如此,这个废物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兰斯拼尽全力也争取不到的东西。她生对了地方,作为苏利文本家唯一的小姐,哪怕体弱多病,孤僻又怯懦,只要还能呼吸就可以享用兰斯想都不敢想象的祝福、地位、名誉和财富。同样姓苏利文,两者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仿佛胡乱养着的狗崽子和众星捧月的金丝雀。
于是他不比较了,日渐把注意力投入到母亲念叨无数遍的光明教中去。在俗世里你是未来的家主,我是卑微的旁支,但在神的国里,你们这些俗人怎么能和虔诚的我比?随着信仰一天坚定过一天,兰斯开始在自己不如他人的衣食住行中得到了优越感,因为神说要节制,那些人享受的只是堕落的证明。等到死后审判的那一天,只懂享受的愚昧魔鬼会为曾经做过的一切痛哭流涕。至于兰斯么,他定要大义灭亲,在这些顶着相同姓氏却过着不同日子的亲族在烈火中哀嚎时,去边上念诵悔罪经。
这样的想法在他被送入圣安德鲁神学院时到达了顶点,兰斯开始笃信自己被神灵所选,在苏利文家的一切经历都是神选的考验。他因为虔诚获准接受神学院的洗礼(这可是只有虔诚的准司铎才能得到的奖赏),随即分化成了alpha,得到了强大的冰系异能。这一连串如愿以偿也让苏利文家越来越重视他,那又如何呢?兰斯对那边的巴结心中冷笑,他觉得如获新生,自己再也不是需要仰人鼻息的可怜苏利文旁支,而是主在地上的代言人,牧羊人的候选学徒。
直到安娜。苏利文再次出现。
她在万众瞩目下转到学院中来了,光是那张面孔那个姓氏就让兰斯如鲠在喉。他耻与和这种庸俗的罪人为伍,急于教育她,好让别人知道他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者更好地,让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低头皈依。然而每一次兰斯想教育这个认不清状况的罪人,她的狡诈和凶狠都会把兰斯的计划打乱。
他的计划其实不算落空,安叙被孤立,被鞭笞,被关禁闭,同伴们看来兰斯一直在占上风,只有兰斯自己知道并非如此。看看她!看看这个满不在乎的疯女人!他能从她无趣的目光和平和的脸庞中看出安娜根本没受到应有的处罚——兰斯在愤恨不甘中度过了太久,他能闻到痛苦的气味,而这样的阴影在安娜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半点。不痛苦的处罚怎么能叫处罚?
安娜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更加愤怒,兰斯恨她不在乎自己害怕的东西,仿佛恨她年幼时将他吃不到的好东西剩在碗里。得到神眷是最后一根稻草,兰斯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的两晚夜不能寐,并在安娜成功唱出乞主垂怜经后歇斯底里地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摔到地上。太不公平了,如果连天主的宠爱都落到了那个人身上,兰斯还有什么剩下呢?
兰斯没再找安娜麻烦,他并不愚蠢,但他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避开她。安娜。苏利文已经变成了兰斯的心魔,她如影随形,如果不能解决,必将伴随兰斯一生。
他强压着狂喜与憎恶,注视跌坐在面前、半身满是血水的神眷者。少女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展颜一笑,居然笑出声来。
兰斯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脚下升起,惊得他汗毛倒竖。我在害怕?!他惊怒地想,我怎么会害怕她?不不,我……
他转头向四周看去,猛地发现围观者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刚才他们还在严肃地观战,时不时划着十字,怎么看都是庄严肃穆的场合,如今每个人脸上都有怪异的扭曲,像在……在笑,与安娜。苏利文如出一辙的笑容。
神眷者。
这个词忽然在脑中响起,仿佛有人在对兰斯耳语,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神眷者,各种各样的传言在耳中呓语,它们说神眷者能让敌人臣服,能让见他的诸人皆得喜乐,能降服异兽……神眷者,神灵意志的践行者,信徒天生要对这样的人诚服……难道这就是神眷者的力量吗?兰斯彷徨四顾,一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仇恨几乎要败给心中牢不可破的信仰。
要不是他看到了还未坠地的冰晶的话。
没来得及掷出的下一轮冰刃像一面面镜子,倒映出兰斯此时的形象。他看到自己头发倒竖起来,冲天蜡烛似的头发摇晃一下也不倒,又蓬松又坚挺,看着像个小丑。这下兰斯想起了安娜的异能,雷电,杀死了苏利文家族的雷电。刚才的头皮发麻哪里是害怕,根本就是被电碰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