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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谁呢?"妫语掀开帐帘,探身问着。"什么人来了?"
知云见问,只好道:"摄政王有事求见。"
"摄政王?"妫语眼一眯,沉默了会,"宣他进来吧。"小秋连忙上前伺侯更衣。
这是孙预第三次见到非正式衣着的妫语。第一次是风华绝代。第二次缠绵病榻,苍白孱弱却仍是美。而这一次,许是夜色烛光,许是长发披散,映得妫语异样温柔,一瞬间敛去所有女皇的尊贵,那么平淡闲远,仿佛山中仙子,温柔秀气又灵动。
"臣孙预参见皇上。"
"平身。坐吧。"妫语淡道,口气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柔软,听得孙预心中一紧。捏了捏衣袖,孙预仍是将怀中的奏章与户部预算报表呈了上去。
"这是---"妫语在看到内容后便知晓了,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孙预心中揪紧,难受异常。"---户部---已拟出流民回乡的开支,请皇上定夺。"
妫语仍是看着摊开在案前的奏章不语,煦春殿里一时静极。知云皱眉,小秋更觉胸闷得难受。"你们都退下。"
"孙预---"妫语想说什么,忽又噎住。她忽然觉得自己一时间竟很难说什么。刚才想好的一切,却被委屈与不平压住。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的,也是以为平常的,可事到临头,为什么感觉会那么悲哀,继而是深深的麻木?
她抬眼与他对视,清澈又无奈的眼神,他是个正直的人,是君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她也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决定他必得这么抉择。可为什么,即使在知道的情况下,仍是有怨?怪不得他的,却情不自禁。
孙预看着她平淡而悲哀的眼睛,没有任何言语,却足以让人悔恨万分。"---告诉我你的计划,我可以帮你完成。一分也不会少。相信我。"冲动中他抓住她的手,两人一震,孙预没有放开,她没有抽回。
"相信你?可你相信我么?"妫语淡淡低问,那么得无望,又那么得潜抑。
孙预紧了紧牙关,"我可以信得过你,可孙氏数百口的人呢?我,赌不起。"
没错,他是赌不起的,甚至连她也不信自己真可以不动孙氏分毫。可是"我有我必得新手来的理由,不容更改,孙预---"妫语别开头。
"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毁了所有人!"
她蓦然看住他,"你是摄政王,我是女皇,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不管于公于私,都无可能。
孙预心一凉,颓然放开她的手。
"万事从来都是那么不得以,我别无选择,你也别无选择。"妫语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迷离,不知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我何尝想这样?如若我还是原来的我,便不会有眼前的一切了,不会有---"想起绝尘纱,妫语的眼神骤然冷下来,一切的一切,从头至尾都只有她一人而已,她不过是邪术下的一抹寄魂,怎么会以为她可以有同伴携手并肩作战?从来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妫语站起身,烛光中已是一身绝决。"孙预,话至此处已无任何转寰余地,你我都有各自的立场。我不会手软。"
孙预看了她半晌,"你真的要这么做?"
妫语冷笑,"我做什么才会于事有补?孙预,何必自欺欺人?我不过也为活命。"
是,孙预明白。她不这么做,闻氏不会放过她,这么些年来,她已维护孙氏颇多,于公于私,她对孙氏都是有恩的。可除了他,别人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什么时候,年轻有为,遇事果断的摄政王也会如此拖沓起来?"
"---"孙预惨然一笑,走到她面前,近在咫尺地看她,"明日再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