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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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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赖家来了个兜底翻,一家人全乱成了一锅粥。初来乍到的,本就不算宽裕,又招惹上了王喜重这等认钱不认人的主,眼下唯一或可当家作主的又病得人事不醒,又是逼债又是照料病患,一家子一刹时便陷入了绝境。当的当、卖的卖,却还不足以凑齐当初那王喜重讹赖明峰签下的借条。

穷途末路之下,一家子只得将这栋好不容易购得的宅子给典当出去。

此举正是杜叙所乐见的,做好人套近乎的机会一来,她立时出手大方地开了张一万两的银票与赖家,吃定了赖家不愿白拿的老实性子,将房契一拿在手,稳坐了赖家的住房问题。又推说与赖明峰有过一面之缘,不但不收宅子,还请了大夫来替赖明峰治病,又送药又安抚。杜叙俨然是赖明峰的知交好友般,替他收了烂摊子,更替他照料好了家人,只等他病愈后自投罗网。

因此,当赖明峰懵懵懂懂地醒来才不到半天,杜叙便成了家人口中解救赖家上下老小那么多口人的再生父母、他赖明峰这辈子绝不可负的知交好友,夸张的老夫人甚至还将人形容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杜叙聪明地在得知赖明峰已然清醒之后便不再露半个面,任那病体初愈却老实巴交的书呆四处打听。

终于,在一次非常刻意的巧遇之下,杜叙与赖夫人在街头碰面。那赖夫人兜头就拜,感激涕零的场面叫杜叙又得了个乐于为善的名头。

杜叙别有用心地想从赖夫人这儿下手购得八宝印泥的配方,因此请其到偏厢用茶叙话。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工夫,谁知那赖夫人竟也有话想对杜叙说,于是,不过片刻,二人便在杜叙麾下一家茶楼的偏厢雅间落座。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那赖夫人倒先开了口,这一开口便叫杜叙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啥叫尴尬的滋味。

原来那赖夫人竟以为杜叙是赖明峰的红颜知己,一直两情相悦,只因她嫁了赖明峰,因此二人才至如此。眼下,见赖明峰落魄便出手相救。这一番不容打岔的自推自导之后,赖夫人竟望着傻了眼的杜叙明白表示,愿意成全他们二人,如果杜叙愿意嫁入赖门,她当作小。

杜叙狂晕,第一次痛恨起自己这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身份来。然而之前一番好人做下来,为的就是想得赖氏的人情债,如若现在澄清呢,那又不好。费尽思量,她只有如壮士断腕般应下了赖夫人完全凭空的猜疑。

一时间,满城的消息传遍,市井坊间俱传言原来泰隆商号的当家,号称‘狐狸杜’的杜叙,她竟然暗中恋慕一名青年书生――赖明峰!

不过短短数日,一段无中生有的赖杜情缘便传了出来,甚至还为说书人所传衍。说什么,杜叙行为怪诞,谈恰生意不避烟花之所,甚至在青楼名馆亦有知己的怪癖;千金买得戏子,收养俊俏男子等离经叛道之举原是因与心爱之人无缘,故而放荡不羁,沉沦俗世。

谣言愈传愈离谱,杜叙也愈来愈郁卒,一想起那个赖明峰便有满肚子的火,一连几天根本避而不见。但话是她应下的,想那赖明峰也着实冤枉,凭空来了段桃花。因为想靠着他赚钱,杜叙也不便动他,只能另找着了王喜重百般迫害,加以宣泄心中不愤。

收贷银、催还帐、断货源、阻商机,不过短短七日,王喜重的日子是难过得不能再难过,只想着跳了平江自绝了事。

王随本已要走,眼见着这出笑话闹了出来,便又待了下来。

“哎,我说杜叙,打小一起玩泥巴长大,我咋没瞧出来你为了钱啥都可以弃呢?”一个姑娘家,能把名节这事如此把玩的也只有她了!到一处与一处的青楼妓馆打热关系,也不在乎旁人怪异的眼光;见有利可图的便想着法儿将那人拐到手,恰好,碰上几个都算得上的落魄美男子;好吧,就算前几个只是外人传得那么不堪,那现在呢?现在的这出戏可是她亲自放话出来的!

杜叙掏掏耳朵,目光沉沉,样子似是意兴阑珊,“吃得好穿得暖,用得舒畅,活得自在,这不是每个人都想追求的么?为着这个牺牲得还少?我也一样啦!”大不了在真嫁不出去时,和族里人商量一下,逮着族里哪个适婚的嫁呗!唔,莫乘雷也不错啊,反正像他们那样的朋友多得是,哪个不能逮来作相公!要是王随和玲珑没戏,他也可以凑合啊。

她瞄了眼王随,很宽心地笑。

王随觉得那眼看得他有些毛毛的,马上转过头去巴住玲珑,“还好我有玲珑了!”

眼见着这情景,孙预便是再讨厌杜叙的为人,也不禁有些好笑,难得地开口相问,“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善后呢?”

杜叙对于孙预的一问有些受宠若惊,但又知道自己的真实答案定会叫孙预瞧不过眼,一时有些犹豫。

妫语自然全瞧在眼里,心中不知怎地转了转,猜测到,“你难道是想藉着赖氏一门对你的感恩与愧疚,骗来那八宝印泥的配方?”

杜叙虚弱地笑笑,“一开始便打定的主意,呵呵……也不算骗啦!只是商机不容错过,以后若能盈利,我自然不会忘了赖家。就算要成批制造,那牌子也得打上赖氏的旗子。这是我的规矩,也算是我的道义。”

孙预瞅了她几眼,“如若那赖明峰始终不肯,你又怎地?收回原宅吗?”

杜叙微微凛了凛,掂出这一问里的份量,马上道:“我都被谣言传成这样了,哪还能对他们家有所迫害?万一到时候再传我因妒生恨怎么办?我杜叙会是这般争风吃醋的女人?”

原来商亦有道,即便用心不纯,但至少,她比那王喜重好上太多。孙预笑着喝了口擂茶,那香浓的气味一入口,微有不习惯。

半月后,赖明峰终于见着了杜叙,属于书生的羞涩与尴尬过去之后,他郑重地看着杜叙,开口:

“呃,杜、杜……”然而讷了半天,他忽然觉得这称谓也是极不易决断的事。杜老板?杜小姐?

杜叙眼见着赖明峰一张白净的脸胀成了猪肝色,心头倒是坦然许多。不知哪来的一时兴起,让她有了捉弄之意,只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也不说话。

赖明峰被瞧得浑身直冒冷汗,以为那些街头之传是真,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佩,但同时亦是为难。嗫嚅半晌,他猛灌了口茶,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便把此来主要目的一口气脱了出来,“杜、杜,那个,你一番美意,明峰很是感佩,但是……明峰已有结发妻子,亦已育有一子,深情厚意,明峰无以为报,只请杜、杜……原谅!”结结巴巴讲完了意思,他还是没能想好到底叫杜叙什么。

杜叙听到这儿,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因明白了,心中对这个赖明峰倒生出几分敬意。这个书呆,倒是个疼妻子的男人!虽然很没用……

“赖先生,我明白。而我此番所作所为也只是出于我自己的心情,并不求……赖先生能够回报我什么!赖先生大才,小女子生平仅是仰望,如今能以己微薄之力帮到赖先生的忙,已是心中大喜了!赖先生无需介怀。”敬意归敬意,对于既定计划,杜叙仍是照行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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