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定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只要侧目、垂眼,就能看见这座城市的半壁生机。只是由于餐厅的习惯使然,每张桌子上的小花瓶里还都插了枝花,而他们这桌恰好是枝红玫瑰。以至于蒋择被它吸引了视线地无心再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穿着白衬衣的服务生很快就拿着一式两份的菜单上来了。蒋择匆匆翻阅了几页,而后思忖着:这菜单上的价格说不上不菲吧,但是就他们这么两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估计能吃掉宁城市人均月工资的一半都不止。于是蒋择看着镇定自若地翻菜单的周一,故作无奈地说:“敢情您是打算让我把你之后半个月的伙食全包了呗?”周一看出来了,头也不抬地继续勾画菜单的同时笑着回侃道:“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用上敬称了呢,哥哥。”这回是真的无奈了的蒋择气势不强地回击:“……说话就说话,撒什么娇。”——尽管蒋择知道周一大概只是顺口地叫了他一声“哥哥”而已,但自带滤镜的他却依旧没来由地觉得周一的那声“哥哥”是缠绵且拉着丝的。让他觉得就像是嘴里含了块糖似的甜。蒋择,你没救了。某个如同情窦初开的少男般的大龄金瓜如是自我吐槽道。并且觉得就爱情这件事而言,自己大概比十几岁的少年更像是个愣头青。要不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周一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心绪呢。对于蒋择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的周一,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以及他对于蒋择的了解初步点好了菜。被拿捏死了口味的蒋择翻来翻去,最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于是蒋择半真心半试探地在服务生离开之后感慨,“我突然感觉咱们俩挺适合在一起过日子的。”周一闻言,摆弄叉子的手一顿。已经习惯了蒋择各种危险发言的他,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蒋择,明知故问道,“怎么说?”蒋择拗着手指跟他掰扯,“首先,咱们俩吃饭的口味就很合,上能一起吃西餐,下能一起嗦粉吃烤串。彼此有什么爱吃的不爱吃的,基本都知道。就是你爸我妈都没这么了解。”“其次是咱们俩生活习惯也差不多,最多就是你早上出门等等我,晚上下班等等我,但基本也是早八晚六的,说不准还有我早一点等你的时候。平时还能一起去健身,或者是宅在家里看看电视。”“然后吧,咱俩还不至于有什么涂涂抹抹的开支,出门进门都是两个铁劳动力。”蒋择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打量了一眼周一的脸,于是果断地改口,“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当铁劳动力吧。要是让你踩在椅子上换个灯泡或者扛个重物什么的,总觉得像是暴殄天物。”周一没急于反驳,只是微笑着继续听了下去。蒋择后来还说了很多,最后收尾的那条是:“而且要是咱俩真搭伙过日子吧,还不用考虑生孩子养孩子的事。且不提现在把一个小不点儿养大要多少钱,你不觉得一个小孩儿哇哇哭的样子不是烦人就是难哄吗?”周一对此缓了几秒,而后才带着点笑模样地问蒋择:“哎,蒋队长,你知道你刚才那一长段话像是在干嘛吗?”“像是在干嘛?”蒋择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地重复了一遍。“嗯……”周一沉吟一声,斟酌着词措回答,“大概就像是我要和你妹妹相亲,但是你妹妹跑路了,你这个做哥哥无奈来顶替了,一边自我推销,一边怕我生气地给我洗脑。”“告诉我你比你妹妹好在哪里之类的。”周一轻笑着说。他那波澜不惊得像是平静湖面的漂亮眼睛里却倒映着餐厅里的暧昧灯光、桌边的青瓷花瓶和玫瑰,还有一个完完整整的蒋择。蒋择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单纯地被周一的奇妙联想逗乐了。却又莫名地接着周一的话继续说下去了,“那我是不是还得先自我介绍一下年龄、工作和月薪之类的啊。”周一笑着摊了一下手心地表示洗耳恭听,细表带下隐隐约约的“jz”字样的纹身就在蒋择眼前晃着。蒋择鬼使神差地上手摸了一下周一的手腕,连带着配合回答时的嗓子都有些哑。他说:“嗯,我叫蒋择,蒋某某的哥哥,今年二十八岁,在市局的刑侦支队当大队长,月薪……”蒋择还没说完,几道前菜就先被端上了桌,于是他及时收住了话口。推着小车来的服务生兀自垂着眼睛,嘴上说的是“二位请慢用”,心里的小人却在嘴角抽动地感慨的是城里人是真会玩。饭还没开始吃呢,情景剧就先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