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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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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卷密折送到了圣上手里,圣上的脸色,自然是越看越阴沉。看完后随手交给一旁内侍,乏力道:“请给宰执们过目。”

几位宰执接手之后传递阅览,这些所谓的罪证言之凿凿,大抵都是人证。所谓的人证,不过是光凭一张嘴撕扯攀咬,但看圣上的意思,恐怕如侍御史一样,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朝堂上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圣上拖着长腔,不紧不慢道:“朕记得先前有人奏请,说理应将东府城赐予小冯翊王。当年睦宗从皇伯魏王一脉中挑选了嗣子,东府与西州两座城,一座赐给了广平王,一座赐给了皇伯魏王。西州城是先帝潜邸,动不得,东府城因中都侯获罪,无人承继,若是赐给小冯翊王又有什么说头?朕思来想去多日,都不曾找到答案,今日看了这两卷密折才如梦初醒,原来大宗小宗又到了重新分辨的时候了,诸位臣工,可是这个意思啊?”

此话一出,局势就严峻了,众人猜得出圣上话中的意思,是要提醒满朝文武,天下之主还不曾改变,他们即便再看好小冯翊王,在他没有子嗣传承之前,也不过是个空头的王爵罢了。他之所以能存在,是仰赖圣上有容人的雅量,若是妄想改变他在朝中的位置,那就是犯上,罪责绝不比中都侯轻半分。

圣上的雷霆震怒,只需一点引子便会触发,没有人敢顶在枪头上与他争辩。那双眼锐利如鹰隼般扫视过众臣,最后落在了神域身上——

“兹事体大,”他寒声道,“朕不会因两封密折便胡乱将人定罪,但其中真伪要彻查,不得有冤狱,也绝不容许扰乱超纲之人逍遥法外。奏疏上所指小冯翊王谋反一事,暂且未有切实的罪证,查证期间,将小冯翊王扣押在骠骑航,不等朕的指令,不许迈出航院一步。”

神域静静听完圣上的话,拱手长揖下去。他的脸上没有喜怒,平静得仿佛这件事早有预料一般,越是这样,越让人扼腕叹息。

尤其三位宰执,散朝之后互相交换了眼色,枢密使抱着笏板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人迎回朝,倘或他还在湖州乡间,或许过着寻常人的平静日子,不必一再经受这些大风大浪。”

同平章事回身看,几个金吾卫将人往座门上押解,小冯翊王的目光遥遥望过来,眼里一团死寂,蓦地让人想起了先吴王,也是这样大好的年纪,玉碎于权力倾轧之下。

温迎心头震撼,只是不便说出口,复又问副相与枢密使:“二位,若是彻查之后证据确凿,陛下会如何处置?”

所谓的证据确凿,本就是人为可控的。若说交好,小冯翊王与他们私下都有往来,但那不过君子之交,从没有过分热络之处。现在看来,恐怕谈万京是揣测了上意,挖空心思诬陷,毕竟区区一个侍御史,当真用得着如此拉拢吗?

副相对插着袖子,早就看穿了圣上的心思:“革爵圈禁,起坐如常。”

也就是日子照过,妻房照娶,但再也没有成为新一任皇伯的机会了,甚至想活到改元,还得看他命够不够大。

第48章切肤之痛。

无论如何,人被关进了骠骑航,等闲是出不来了。要想营救,得看时机,须等圣上消了气,或者所谓的查证找不出确凿的证据,小冯翊王才有可能解除圈禁。

朝中的消息,向来传得很快,南弦在家接诊的时候,便听两位带着孩子来就诊的贵妇谈及,说这回的事怕是不好收场,人都给关进禁院去了,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南弦彼时正调制膏药,闻言人窒住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做。

她的怔忡被人看在眼里,其中一位贵妇偏头问:“向娘子怎么了?”

毕竟她是小冯翊王外室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建康,那两人当着她的面说起,大有故意探她反应的意思。

南弦回过神来,“哦”了声道:“我忽然想起来,这膏子里少加了一味药。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

两位贵妇相视,心领神会地一笑,“想是因为春日容易犯困吧,我也是这样,记好的要紧事,转头就忘了。”

南弦随口敷衍了两句,重新调制膏药,拿竹片在牛皮纸上摊出个圆形来,掀起孩子的衣裳精准贴上肚脐,这才撤回手擦了擦道:“今晚再看,若是腹泻的症状有所减轻,明日便不用再来了。”

怀里的孩子窸窸地哼哭,做母亲的忙抱起来颠了颠,一面道:“多谢向娘子了,南城的吴婆治小儿积食,竟要拿针一个个手指戳过去,真真把人吓死。还是娘子这里靠得住,一帖膏药便完事,孩子也少受些苦。”

南弦垂眼逗弄孩子两下,复和声叮嘱:“即日起,连着三日只喂些米汤,千万不能再给糕饼了。孩子肠胃稚嫩,要是吃坏了,下回可就真要扎针了。”

两个妇人连连应承,又说了些感激的话,这才辞了出去。

人一走,南弦的脑子就空了,站在那里愣了好半晌,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橘井掖着手叹息:“这小冯翊王恁地坎坷,怎么又摊上事了。”

南弦也甚是惆怅,自己有先见之明,知道圣上视他为眼中钉,为求自保,始终与他保持距离,但真当他遇见了事,又怎么能做到八风不动呢。

既然是圣上亲自下令圈禁,那么就算找人疏通,怕也于事无补。看看外面天色,天灰蒙蒙地,要下雨了,她站定再三思量,还是让橘井带上雨具,打算往清溪王府跑一趟。

马车赶到王府门前时,天上终于下起雨来,院子里探出的枝叶肥厚油亮,被雨一浇淋,愈发绿得鲜焕。

南弦撑着伞到门上,让门房通禀,说想见一见伧业,门房愁着眉道:“长史与管事都出去了。向娘子,我家郎主被人构陷,圈禁在骠骑航呢,向娘子可知道吗?”

南弦点头,“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说话间,正好有个身穿圆领皂衣的人走过,门房忙唤了声杨司马,那人顿住步子看过来,见是南弦,赶紧上来行了一礼。

这位杨司马是王府配备的官员,南弦平时虽与他不相熟,但也照过几回面,遂还了一礼道:“听闻大王遇了事,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赶来看看。”

杨司马说是,“人在骠骑航,一时怕是回不来了。我们找了三位宰执,与负责侦办此事的官员,想暗地里疏通,但因是圣上当朝下的令,看样子收效甚微。”

南弦道:“先前中都侯那件案子,不是把人放回去查证的吗,为何到了大王这里,就直接扣留了?”

杨司马晦涩地看了她一眼,“不一样。侍御史弹劾的罪名是结党谋反,岂是东府城放了几捆烟花所能相比的。先前谈万京已经带领校事府的人来搜查过了,不曾找见什么,便退去了,接下来还不知他们会怎么盘弄呢,总之……悬得很呐。”

“那怎么办?”南弦问,虽然知道圣上要借题发挥,但心里总还期盼着,至少先将人营救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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