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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大概五岁,幼儿园不肯收我,白天我就跟着父母去蛋糕店看他们做事。爸爸会给我做好吃的蜂蜜蛋糕,妈妈做可爱的动物饼干,那时候我觉得只要在爸爸妈妈身边,就是最开心快乐的事情。”说到父母,她的嘴角勾起甜蜜的笑容,奈何如昙花一现很快消失不见。“我只记得有一天突然很多人跑到店里吵吵闹闹要爸爸妈妈搬家,那些快乐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她再度低下头,语气也变得平淡,“再后来,有人买了我们家的蛋糕吃了中毒进了医院,爸爸被怀疑投毒杀人,虽然后来证明是遭人陷害,但邻居总是在背后说我们一家都不是好人,还有些孩子骂我是‘凶手家的聋子’,我们不得不搬走。”
“这件事,是不是和我老爸有关?”盛世小心翼翼问道。
程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该不该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Rain看出她的犹疑,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鼓励。“爸爸原先代表街坊邻居负责谈判,我不知道陷害爸爸和伯父的公司有没有直接关系,但妈妈把一切都归咎于王朝。事实也摆在那里,我们搬走之后不久,王朝集团就完成了拆迁。”
“So,老爸仍然有嫌疑,至少你这么认为,是不是?”作为盛裕铭的儿子,他无法回避“复仇”这一话题,“接近Wilson,你的目的并不单纯吧?”
盛世咄吨逼人的态度引起了Rain的反感,作为曾经利用程希实施过报复计划的当事人,他压根不相信她的善良、宽容是假装,理所当然要站出来反驳盛世的论断:“Kevin,你的指控毫无根据。”
程希只是看着盛世,看着那张与深爱的男子一模一样的脸,悲伤笼罩在他的脸上。此时此刻,盛唐是不是也已认定自己是为了复仇而来?爱、不爱,哪一个答案会让他好过一些?
“知道他的身份时,我已经决定放弃痛苦的没有希望的单恋,再次离开这里。丁宝哥说走之前要替爸爸讨回些公道,就借转让店面的机会故意抬高价钱,我没想到他明知这个价钱不合理,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许是想起之后种种,包括他被陆丹丹刺伤一事,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真切的悲伤,“从丁宝哥那里知道盛唐唯一的条件是让我留下,我实在没办法一走了之,我舍不得他。”
盛世一声叹息,为这个有点残酷的真相。不能说她完全无辜,毕竟她或多或少利用了盛唐的感情,但也不能就此认定她对他无情无义,只能归咎于上天孽缘,让本不该相遇的两个人遇见彼此,甚至互相爱上。
这番真心告白能否挽救即将终结的爱情,盛世无法代替盛唐做出决定。偏偏她在乎的人只有那一个,旁人就算愿意体谅她的左右为难亦与她无关。
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盛世,Rain推了推眼镜,脸上春风般柔和的表情消失不见,代之以一脸严肃。“程希,即使情有可原,也不该从一开始就有所隐瞒。你可知,盛唐有多珍视你的单纯和淡定。”
她淡淡一笑,有些自嘲意味。“他看见得只是一小部分,我本以为可以靠这一部分活下去,摆脱从前的愉快重新开始,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目光扫过Rain和盛世,最终停留在空白的墙壁上,“我的故事说完了,请代我向盛唐说一声‘抱歉’,我从没有欺骗过他的感情,这是真的。”
她的话语中隐约透出告别的意思,盛世追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或许Wilson愿意听你的解释,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程希一下子没克制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忙低下头看地板,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失态。盛唐冰冷的拒绝姿态如同定格的电影画面一般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她怎敢奢望他轻易就原谅了自己?不论她的感情真假,她确确实实曾与丁宝合谋讹他的钱财,这是不争的事实。东窗事发,她又有何颜面祈求他谅解?
清清喉咙,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慢慢说道:“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接受。对他,我只有深深的歉意,以及无条件的服从。”她用这一句作为结束语,脸上有着他们从不曾见过的决绝。
不由恍然,他们真的从未看清这个女孩。她的人生如同一张横七竖八画满了各色图案和线条的纸,本是色彩纷繁却却最终怪异地构成了一片纯白。经历过复杂再回归最初的纯真,这才是程希真实的自我。
也许真正吸引他们的,恰恰是这一种阅尽事态之后的纯净与淡然。若只是简简单单毫无内容的一张白纸,又怎能令流连花丛的盛家两位公子轻易就交付了真心?
离开程希的家,盛世和Rain走出陈旧的公房,一时相对无言。抽出一支香烟,盛世将烟盒递给对方,问道:“你怎么看?”
“我们的看法无关紧要。”Rain实事求是回答,微微低下头,就着他的打火机点燃香烟。”Wilson才是问题的关键。他和程希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中间的纠结曲折你我看在眼里,也知道他经过多少心理挣扎,我不认为他能轻易容忍欺骗。”
盛贳沉默地吐着烟圈,Rain轻描淡写说出的事实正是他心中所想,未来取决于盛唐,而他们替代不了他在程希心中的地位,做任何事都属于徒劳。
“说到利用,我曾经犯过错,你也算是当事人了。她的宽容和善良把我拉出了深渊,关于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所以Wilson想要分手的话,我不会责备他抛弃了程希,她确实错在先。我只希望真到了那一天,你不会阻止我带她走,就让我来给她平静,好吗?”Rain异常诚恳地请求,令盛世无法说“不”。
他何尝不知,自己与盛唐一模一样的脸只会让程希痛苦,他是唯一没资格给她幸福的人。89—92
走廊尽头古老的挂钟又走过了半个小时,此刻敲响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盛唐陷在宽大的皮椅里,一手拿烟,一手端着威士忌,明明想要醉却偏偏清醒到连时间流逝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楚。
香烟慢慢燃烧,长长的灰烬终于受到地心引力召唤掉落下去,坐着的人浑然未觉,直到烧着了指头才不慌不忙按灭在烟灰缸里。仿佛肉体的痛楚能够稍稍减缓心灵的疼痛,他近似自虐一般享受灼烧带来的快感。
盛唐的失恋,不,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恋情终结突然发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入睡时,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将睡在右边的人儿搂进怀中,没料到摸了一个空,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白天自己已经和程希做了了断,虽然没有正式说出“分手”两个字,但大家都明白就是这个意思了。他愣愣地瞪着空出来的半边床,眼前浮出她蜷缩成一团如同小猫一样的睡姿,心里越发恼恨。
睡不着,盛唐便起身到酒柜取了一瓶威士忌出来。盛世没回来,一晚上不见人影,他猜测盛世去见了程希,说不定留在她那里安慰了许久,又泛起了一丝醋意。
爱不是说分手就能立刻消失不见的,哪怕是蓄谋已久也会留下些许遗憾惆怅,更何况他前一分钟还爱意满满。盛唐承认自己对程希仍有感情,只是他接受不了她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