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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测甚么?”田田好奇,她们等在学校门口等待开门进考场。
“幸,还是不幸。”丹青低下头,“我感觉十分为难,仿佛在走一条绷紧的高空钢丝,一旦选错,就会万劫不复。”
“嗄?好啦好啦,丹青你一定是因为考试太紧张了,没关系,随便上楼下楼好了,大不了考砸了复读一年呗……”田田说,表情分明不信。
丹青勉强笑一笑,不再解释,她想起梦中的自己,站在两截楼梯的中央,左右为难,进退吁衡,那种不知所措的心情教人心悸。
以往也做过千奇百怪的梦,一旦醒来就会全然忘记,可昨晚那个场景却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太逼真吧。
真奇怪。丹青想,为甚么只有这个梦会记得这样真切?
每一个细节都记得,甚至包括上下楼梯各有三十九级,靠近平台的楼梯扶手有一块漆脱落,露出白色的木纹材质。
还有那两扇门。
丹青记得周遭光线柔和,但又看不见光源在哪里。当她终于选择上楼,走到尽头推开那扇门,视野中立刻铺满刺目的白光,然后突然一片黑暗。她在大汗淋漓中醒来。
“爸爸,那真是种很坏的体验。好像顷刻间失去了一切,心头非常绝望。”
丹青后来再没睡着,抱着全家福照片辗转到天亮。
那个时候,颜丹青并不知道,同样的梦境会纠缠她整整五年。
第二天直到上午考试结束,盘绕丹青心头的不安丝毫没有减褪,反而愈来愈盛。
下午答题还算顺利,丹青努力集中精神,渐渐忘记先前不愉,出考场的时候和田田互换了一个眼色。
“怎么样?今年试题似乎出得不算太偏。”
“田田,你成绩优异,自然觉得轻松。”
“嘻嘻,有没有想过暑期怎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浙西木筏漂流?或者走远点,最好老爸老妈能答应让我去一趟青藏高原,听说那边的天特别蓝,人人都是歌唱家……”
丹青微笑,刚要说话,忽然看见班主任正急急向她们走来,边挥手致意要她们站住。
“颜丹青,刚才接到你母亲同事的电话,说你母亲因车祸入院……”
丹青的笑容凝固,推开田田的手,飞奔出去。
隔着危重病房的玻璃,丹青没有认出那个裹在一片白色床单和纱布中的形体,只看见刺目白色中渗出的更刺目的红色,各种管子自边上的冰冷机器上延展接出,忙碌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间或可以看见那个小小的心电监测屏幕上不规则跳动的曲线。
“那是谁?”丹青白着脸问旁边自称母亲同事的男人,然而她只看见对方的口唇相碰,却听不见声音。
丹青不欲多言,睁大眼睛再看,她看见那只伸在白色被单外面的手。
右手手掌下方一公分处有一颗微微突起的暗红色痣。
是母亲的手。
丹青站在那里,只觉得周围一点一点暗下去,声息和空气正在涓滴消失。
她用力握紧拳头,竭力冷静下来。
稍后,丹青才弄明白事故原委。
据母亲的同事说,这几日霍沉香精神颇为委靡,同事都劝她休假又不肯,今日下午外出办事,经过路口等绿灯时霍沉香似乎看到甚么人,急急追过去,同事不及阻拦,只见她与一辆打横转弯的搬家车堪堪撞上。
“不是我的错,真的,真的,我不知道她为甚么突然跑过来……”肇事司机一脸惶恐。
母亲的同事表情无奈,也不好多说,只是摊摊手掌。
事已至此,丹青别无他法,只有排开旁骛,前后奔波料理纷至沓来的诸般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