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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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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美丽的笑容里隐藏着一抹那样深的尖刻,微抿的唇角泛起一丝与她的微笑不相称的冷酷,她直直盯着张世杰,一字一字道:「狗急尚能跳墙,难道舅父竟然不相信,我们这许多人,一旦发起狠来,难道不比一只畜生来得强?」

「韩轻舞!」张世杰暴怒断喝,一拳擂在桌上,震翻茶碗,水洒了满桌,那茶碗也滚落地面,「砰」的一声摔个粉碎。

「我们大宋的事、男人的事,轮不到你这投靠鞑子的女人来多嘴!滚出去!」

韩轻舞脸上瞬间苍白,怒意盈满了她的神情间。

「是吗?」她从齿间挤出这个简短的问句,不怒反笑。「舅父认为轻舞失节卖国,留在此地也是假情假意么?」她紧盯着张世杰,忽而撇唇,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十万貔貅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是么?」

张世杰被这样尖锐的讥讽和眼光刺得怒气横生。那灼灼直视他的视线,没有一丝心虚,澄明而无伪,却在指控着他的衰败、他的软弱、他的无能为力。眼看着社稷将倾,他难道在下意识里,也已经绝望了,已经开始为自己最终的失败找借口、找替罪羊了么?

不!他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赵夕雍虽身为宗室子弟,但年轻气盛,过于躁进;这脆弱的社稷,系于一线、危如累卵的大宋气数,怎能拿来任他这般恣意妄为地挥霍或豪赌?他身为宋军统帅,是宁可慎而又慎、也不敢孤注一掷的呵!他的苦心孤诣、委曲求全,要保全这丝国家命脉的用心,为何这些人竟不懂呵?

他怀疑韩轻舞,怀疑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侄女,倘若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有何不可?在他心目里,纵是天潢贵冑、血缘亲眷,为了他对江山社稷的忠心,全部可以无视,全部可以舍弃。那么,韩轻舞有何不同?一个他始终不知道她的存在的、名义上的侄女,一个被蒙古鞑子信服的女子,于情于理,他不是都应该怀疑她吗?

他沉下了脸,这套说词成功地安抚了他方才一瞬间动摇的心。望着韩轻舞挺直了背脊、走出帅帐的身影,他皱眉,下定了决心。

「来人!」他向帐外沉声吼道。「将所有船舰,一概以粗索连结起来!如有违令者——」他略一沉吟,眼前掠过赵夕雍那年轻而充满怨忿的脸。但这犹疑只是一剎那间的事情,他很快做出了决断,语气斩钉截铁。

「不论出身尊卑、年资深浅,一律军法处置!」

「张副使,请听末将一言!」

在人人忙碌来去的帅船甲板上,赵夕雍从后追上了跨着大步四处巡视的张世杰。

自从那日在帅帐中两人激烈争执之后,这还是数日来,他第一次主动出现在张世杰的面前。当日张世杰的语气和指控,都太尖锐,深深刺伤了他。眼看着各船被粗索连结了起来,四周更建起了有如高耸城堞的巨大楼棚,他只是沉默着,做自己份内的事情,一言不发。

张世杰停步,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赵夕雍微喘地跑到自己面前。「哦,赵枢密?你有何建议?」

赵夕雍顾不得分辨那语气中是否带着一丝客气的冷淡,急急开口道:「张副使!眼下建成的楼棚,固然可以拒敌大军于外,但连日来海风劲吹,若不早做打算,万一鞑子以舟载茅草,更浸以膏脂,乘风纵火来攻,如何是好?」

张世杰闻言挑眉,盯着他淡淡问道:「哦,那依你之见呢?」

赵夕雍一边伸手往船舰的远程比画着,一边解释道:「依末将之见,应及早在各舰船身涂泥,再在舰端缚长木以拒敌军火舟,则火不能近身,可防敌舰来袭——」

张世杰沉吟片刻,颔首道:「嗯,这也是个防御的方法。罢了,就依你之言吧!你即刻带人去做这件事。」

赵夕雍神情间掠过一抹意外的又惊又喜,仿佛没有想到在那日的激烈争吵之后,自己的意见还能为张世杰所采纳。他有力地一点头,朗声应道:「是!末将遵令!」就转身往另一边跑去。

张世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里有丝复杂。最后,他沉沉地一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唉,我也是为了他好呵!倘若冒进而兵败,他是要担这千古骂名的!不仅错估了形势,还因此丢掉了自家的社稷……他与我们不同,他是有两重责任的;即使他有这个勇气为国捐躯,我……也不能轻易地让他死了呵!」

但这番用心良苦,赵夕雍却并不知道。

他此刻正带领着一小队宋军和民夫,在各船舰的甲板上来回穿梭,缚长木、涂泥,忙碌不已。但在这样的忙碌中,他的视线余光,却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小皇帝竟然和韩轻舞在一起。只见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小皇帝开心不已,童稚的容颜上绽放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

虽然他甚少见到那虽然年幼、却始终忧郁的堂弟微笑,但此刻他一点也不觉得有趣。那女子……怎能轻信呵?

可是他又感觉到那么一点点惊讶的情绪,因为那韩轻舞,那在他眼里始终是谜一般的女子,竟然展现了无以伦比的亲和力,在短短十数日之内,和宋军中上上下下都融洽相处;现在竟然连小皇帝都被她哄得这么开心,看她那耐心而温柔的微笑,仿佛一个慈爱的长姊,丝毫没有任何面对皇帝的戒慎恐惧,或心虚畏缩之情。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小皇帝才喜欢和她说话吧。他暗忖。

因为她总是那么从容,即使现在大敌当前,人人如临深渊、加强戒备,她的脸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淡笑,仿佛完全不在意明天一旦到来,自己是生、或者死。

她为什么要来呵?他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放弃了那明显将获得最后胜利的一边,放弃了那人人崇敬她的尊荣,投奔到这里来呢?她这是自寻死路呵!他们还能有多少余力抵挡蒙古军一波猛似一波的进攻,还能勉强维持这命悬一线的社稷多久呢?而当那一天最终来临时,她也将不得不为他赵家的社稷江山陪葬了!她这又是何苦?何苦?

因为想到数日后必然降临的一番苦战,他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更严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到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皱眉呢,赵枢密?」她在他面前浅浅一笑,为了缓解他的神情带给小皇帝心境上的影响,她竟然还伸出手去,硬生生地抚平了他眉间紧紧攒起的深刻褶皱。

他一怔,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开了她那肌肤如玉般细腻的手,却无法控制自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狼狈窘迫。那表情引得小皇帝咯咯直笑;他又气又恼地瞪着她,却发现她也抿唇莞尔,那唇角漾开的一抹笑影,如湖中溅起的小小水花,温柔、清澈、而俏皮。

看他气恼不已,当着小皇帝却又无计可施的神情,她略略敛起笑意,语气变得有丝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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