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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任平生,这个……佛曰:“不可说”
因为现在说了会透露剧情,但是前面已经有他一个侧面出现的场景,就是在离非写的诗词中,任平生杀了催赋税的差人,一手提着五个血淋淋的脑袋,一手拿着长剑,到了公堂上把五个人头扔在县太爷的桌案上,要自首。大家联想一下他的性格吧,这四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我个人认为,任平生,也是完全值得爱的。
最后青瞳归属与谁,也和值得不值得无关,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各种际遇造就了种种事情,也许有天意和人心两种力量在作用吧。
三、饥民
青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南下的。
临别时乌野留下两匹马,却都是青瞳认识的。一匹通体雪白,只有后臀和右边后腿不规则的分布着浅红色的斑点,就像打翻了一盒胭脂,这是箫图南自己的坐骑,名字就叫胭脂。
另一匹全身皆黑,乌油油的没有一点杂色,胸阔腿长、竹批入耳、全身筋骨嶙峋突兀,硬的好似可以从外面看的见骨头的棱角,这是箫图南给她找的坐骑,青瞳给它取名砚台。
西瞻一向以骏马出名,这两匹又都是万中无一的良驹,东林王曾愿意用三座城池交还胭脂,箫图南也没有答应,现在却送了自己。青瞳看着胭脂,不由又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趁她昏迷,这只手的手心里被箫图南纹了一只鹰,颜色很淡,和肉色差不了多少,加之是在手心里就更不显眼。不特意翻出手掌给人看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连青瞳自己都是好几天以后才发现的。
只是这刺青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只要她一激动,血脉运行,那只鹰立即会变成红色,和箫图南军旗上的图案一摸一样!青瞳苦笑,他什么意思,表示你是我的,盖个印章?
有了这两匹千里良驹,青瞳和花笺的行进速度非常快,云中一千多里路程,只两天多就走完了,可是越走,青瞳心越往下沉。这一千多里路途,她们竟然没有看见一点活物!不但没有人,也没有鸡犬,没有鸟兽,甚至没有虫蚁!只有一些残垣断瓦的破败民居孤独伫立,显示这片土地曾经有人居住。
秋风萧萧,天色一直半阴半晴,太阳在云层里探出惨淡的白脸,晃了一下又缩回去,地面上的草根都被人掘出来吃光了,树皮也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枯死的树干还勉强立着,只是早失去木质的淡黄色,灰蒙蒙的和泥土没有两样。一阵风儿吹过,得不到小草摇摆相迎,只得在地上滴溜溜转个圈,就回去了,越发显得这天地萧杀冷肃。
这里曾经是她奋战的地方,呼林关、渍水、东西战营、上扬关……一年以前这些都还在。如今却只剩下空空的城池了,云中大地啊,我不在的这一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她们就这样默默前行,又走了两日才渐渐见到一点青草绿地,路上陆续出现一些饿死的尸体,不知为什么,在经历了死一般沉静的云中以后,这些死尸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花笺心情也自沉痛,可是跑了这么长时间,她实在饿了。
“青瞳!”她叫住走在前面胭脂马上的青瞳,道:“我们都走了大半天了,你饿不饿,吃一点干粮吧!”
青瞳胃里像被沙石塞住了,一点也不饿。她摇摇头,却见花笺脸立刻垮下来,想必是她饿了,于是道:“你上午给我的干粮还剩下一些,我够了,你自己拿着吃吧。”
花笺答应着捡了个坡地勒马停下,好容易跳下马来,揉着脚道:“砚台跑的确实快,只是很咯人,我全身都麻了!”
青瞳也下了马,道:“不是它筋骨咯,是跑的不稳重,砚台才两岁,性子还有些顽皮呢,一会你骑胭脂吧,胭脂跑起来稳的多了。”
花笺赶快摇头:“这马除了你和阿苏勒,还让谁碰过,我还是算了吧,万一咬我一口怎么办?”
青瞳叹气不语,她没觉得胭脂有什么脾气,马儿对她就没有拒绝过,花笺说一定是箫图南吩咐过了,可青瞳觉得马儿是可以理解人的感情的,别人因为箫图南的缘故,对它有些怕,只有自己是真的喜欢它,胭脂能感觉的到,它每次看青瞳的目光都很柔和。
花笺活动了一会就去砚台的背上试着掏干粮,可惜包袱上一次被她绑的太紧,半天打不开,只好解下马那个巨大的包袱,一边掏干粮一边道:“当初乌野留下这么多粮食,我还想着真是累赘,不过几天的路就到呼林了,哪用得着这么多这个啊?还好你不许我扔下一些,我们这都快出了云中了也没看见能吃的东西,看来关中六省这次蝗灾真的不轻,现在我倒是要担心这些东西够不够了,要是整个关中都像这样,我们还得省着点吃呢。”
她拿出一个雪白的馕饼分成两半,饼子干的一点水份也没有,花笺皱皱眉头,又去马上解下水囊。她刚一转头,突然听见一点奇怪的声音,像是人被扼住喉咙发出的挣扎,却比那种还要尖细一些。声音是从地上发出来的。
花笺一低头,就看见一只枯瘦的小手冲她伸过来。那只手瘦到了极点,简直不像人手,而是像是什么鸟的脚爪。只有一层黄黑色薄薄的皮紧贴在手骨上,把骨骼的形状勾勒的清清楚楚,一根一根枯树枝一样竖着。突出来的指节,瘪下去的指骨都一丝不苟,甚至两个指骨相连的一点缝隙都让外面的皱皮像刀划过般凹下一道痕迹。让你觉得,如果把这层纸一样的薄皮撕开,看到的一定是不带一点血肉的森森白骨。筋络和血管像垂死的蛇,半瘪着胡乱纠结在一起,爬满整个手背,正随着手微微颤动。
花笺吓得叫了一声,手的主人也微弱的呻吟一声,颤抖着抬了一下头,原来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孩子身上没有衣服,皮肤的颜色和泥土几乎一摸一样,所以他一点一点爬过来,花笺也没看见。
他的脸完全就是骷髅,肚子却高高鼓起,花笺不敢再看,将手中半个饼递到他一直拼命伸出来的手里,其实她知道,这孩子饿成这样,怕是救不活了。
一千多里路下来,就看见的第一个活人居然是这样的,花笺难过的回过头来,可没等她悲悯的心情平复,这一转身又是一声惊叫,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贴上一个老妇,离着她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她昏黄的眼睛在瘦的只剩骨架的脸上异常大而恐怖,正死死盯着她手中另一半饼子。
花笺吓得一扬手把饼子扔在地上,随即语无伦次的道:“对不起,我没看见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去给你拿一个干净的。”那老妇野狗一样扑到饼子上,连拿起饼子都来不及,直接伸嘴就连着泥土一起啃起来,根本没听她说什么,还管什么干净埋汰。
花笺这边正在罗嗦,却见青瞳脸色大变,高叫:“花笺,快过来!”
花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许多饥民,一个个悄然无声,就像土地里挺起的僵尸,这些人个个睁着浑浊的眼睛、摇晃着骨架一样的身子,朝她围了过来,嘴里含含糊糊的祈求着,无数只死人一样的手伸向她。